63）

冬花带着细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墙上的年画。一些年画上的舞姿，细秀也能跳得出来。

"画面上的人是谁呢？"

细秀稚嫩的声音甜美可爱。昨天，细秀问过，冬花没有答上来。今天她又重复问。她不至于把自己昨天问过的话都忘记了吧？

"这个嘛，是谁呢。没有题名，似乎电影里也没见过。我也不知道。这类画画，都是英雄的形象，差不多都是一个模样。"

冬花仰着头眯着眼睛看着墙上的年画，像是喃喃自语地回答细秀说， "可能是另外一部电影吧？你我都没看过的电影。要问我二哥才知道。"

画面上的背景很红，颜色分明。人物色彩艳丽多姿。

俩女孩看完年画后，到父母屋里看兄长从部队里寄来的照片。

照片雨秀用黄皮纸大信封装在里面，封口用回形针扣住。大姐雨秀说这样不受潮。无论是看兄长照片还是墙上的年画图片，凡是着军服的，细秀都叫叔叔。

"我大哥你应该叫'姐夫'，要么和我们一样叫'大哥'。"

十三岁的冬花以大姐姐的口吻纠正细秀道。

"'哥'？叫'姐夫'？妈让我叫'姐夫'哩。"

"那就叫'姐夫好啦。只有和爸爸差不多大的人才叫'叔叔'。"

冬花告诉细秀说。她说完，站起身子，牵着细秀的手走出屋子，穿过廊檐，悠闲地来到禾坪上。

俩小女孩把前几日争夺小狗崽不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小狗崽经过孩子们的商量，下塆村留二只上塆村留一只。另一只长大后让下塆村伐木工远房伯父周瑞金带去冬湖林场。

俩女孩站在禾坪上，朝着下塆村望过去。

云子和一帮小伙伴正在一处山坡上滑雪。旁边好多小孩在替他们鼓劲。

禾坪位于村口靠山的高处一侧，可以望见下塆村的每一个角落。

这么认真地看下塆村，住进来才几天的细秀还是头一次。

"我们也去看滑雪呀。"七岁的细秀张开喉咙用双手掌握成喇叭，高兴地朝下塆村喊。

"好呀。可我们只能看。这是男孩子玩的游戏。女孩子玩的话，会摔得很重。"

冬花认真地对细秀说。

春子妈让春子去禾坪上看住弟弟妹妹和细秀。

春子朝村口来的路上看了看，只见斜坡上的积雪花花搭搭的，几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在山麓尽头朝村子里走过来。

积雪后道上踩出一条黑色的长路。

那边的梯田田埂还没被雪覆盖，山上树林尚未被雪染白的枝叶呈现出黑色的斑块。

春子终于看清一行人是公社和大队干部。他们黑色的人影并非穿的是黑色衣服，而是蓝色咔几棉布。只是远远看上去人影颜色浓重的原因，形成寂黑的样子。

他们个个都是春子很熟悉的人。

"春子，站外面迎接我们吧？不畏严寒，真是个好孩子呀。"公社武装部罗部长一见春子就说。

"在外面玩，刚好看到你们来。"春子老老实实回答。

"可是，我在山麓那边就看到你啦。是看爸爸回来了吧？"大队支书老卢问春子说。

春子没作回答，这一行人的问话，也无需他的回答。

他们在村口放了一挂鞭炮，然后把锣鼓咚锵锵、咚锵锵地敲打起来，到了家门口，把手里卷成筒状的慰问信递给迎面出来的春子妈手里。

他们一行人是慰问军烈属的。可春子家并不欢迎这一行人。更确切地说，是不欢迎这样喧嚣的仪式。

"你爸带人去走访别人家了。"

他们一行当中有人告诉春子说。他们说的别人家当然也是军烈属人家。

这一行人在春子家坐一会就得走，因为他们今天一天还得去走很多家。

他们和母亲郑重地寒暄一番后，来不及喝一口水，便走向上屋祖父的房里，去递慰问金。

年节期间，给军烈属拜年的仪式就这么简单结束了。每年给祖父太爷爷的抚恤金是多少，春子不得而知。

但有一次母亲猜测地说，可能是二十元钱吧。

"是单独一个烈士二十元？还是大伯父二伯父俩个烈士一起二十元呢？"

春子目送这一行人离去后，在心里面想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64）

春子的房间床头墙上小圆镜子让雪秀揩拭得很干净。比起自己的房间来，雪秀在春子的房间呆得时间更多一些：看书做作业、闲聊，有时候困倦时，就歪着身子在春子云子的床上睡。几乎白天时间她都在春子的房间。

春子带着弟弟云子住在南幢厢房这一间。这间房子一侧的外墙就是通向绣楼的楼梯。

春子推开门入到屋里，看到和往常一样，雪秀正坐在春子的桌前，左手托着腮帮，伏着身子，在写日记。

这些日子里，雪秀一直穿着自己过年的红色牡丹花新衣，她说她要穿到过完元宵节的那一天。

她头上裹着红色大围巾，新年的平底㬵鞋今天一早起来也穿在脚上。

春子坐到雪秀对面云子床上。寒假作业春子早已做完。要是春子做作业的话，雪秀就得让出位来，她得坐到云子这边的床上。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得向我保证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爸爸妈妈。"

雪秀放下笔，合上日记本，把身子直起来，抬起头悄悄地对春子说。

"什么秘密连爸爸妈妈都不能说的？"

"我妈又怀孕了。"

"这是秘密吗？"

春子不以为然反问。做妈妈的怀孕生小孩并不是一件什么秘密的事情。他无法理解，胡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告诉大女儿，雨秀又为什么又要这么告诉妹妹。

现在雪秀把上些日从姐姐那里听说的，她也这样告诉自己吗？

"妈妈说，四十岁还怀孕，有些丢人。她觉得这把年纪不该生小孩了。"

雪秀把围巾从脖子上解下，抖开重又围到脖子上，对春子笑嘻嘻地说，"要是姐姐结婚早，就和妈妈一起生小孩了。到时候说不定外孙比儿子还大啦。……"

雪秀说到这里，自己羞红着脸地笑了起来。妈妈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现在一心想要生个儿子，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奇怪吧？我们班好几个同学就是这样子的呀！"春子回答。

"我和同学都数过呢，有五个。有二个是侄子女比叔父大。三个侄子女比姑姑大。有一个还大二岁。大人们说，过去有的大五六岁的。这算奇怪吧？"

"怎么你爸爸妈妈隔这么久才生孩子？我爸爸妈妈差不多是二年三年生我们。" 

"我怎么知道呀。"

"不会是太懒了吧？外面树下的孩子都让人家捡去了？"

春子这么一说，让雪秀呆愣愣的看着他。一下她噗哧地一声哈哈笑了起来。

眼看十五岁的春子对生育知识毫无所知。这让雪秀感到非常可笑。

春子妈说过，孩子们都是爸爸妈妈半夜里从树底下捡来的。爸爸妈妈结婚后，就会留意去树底下捡孩子，捡到的孩子放到妈妈肚子里去，隔十个月后再生下来。常常晚上不睡觉，捡到一个孩子要花二三年的时间，甚至七八年的时间。有的运气不好，一辈子都捡不到。

为了孩子，爸爸妈妈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