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笨笨的一篇作文,写于他成年之后。 《六.一儿童节的白衬衫》
再过一会儿就是公元二零零八年的六一儿童节了,那会儿打电话约一个姐姐明天请她们去吃饭,人家推了,理由是明天儿童节,要陪儿子。我就在想啊,我当年的儿童节是什么样子的。然而,大脑里却并未出现接二连三的充满幸福的景象,一件事却像是在线播放想听的歌的经过好久的缓冲突然从大脑里蹦出来:小学三年级的一次儿童节。
在谈到这次节日之前我还有些相关的回忆。我读三年级是1991年,在我出生的那个村子里的一所小学,我当年在那里读书的景象记忆犹新,学校两排平房,被土坯的院墙围着,院墙和房子之间的空地就是天然的操场,操场中央是一个立起来放着的石头碾子,碾子中央插一根长长的椽,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上面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这独特的旗杆的正对面,是一间较大的办公室,他是校长的办公室,也是学校全体老师的办公室,还是学校的播音室。大大的高音喇叭就放在那间屋子的屋顶上。在课间的时候,会放出嘹亮的歌,有时候是属于我们孩子的: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有时候是属于老师的: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群山两岸走……有时候,突然唱着唱着就不唱了,我们就抬头看那个喇叭,然后校长走出了他的办公室,手里拿一根长长的杆子,朝着那风化的电线和喇叭的中央来回地捅,然后喇叭里歌声往往会再次响起来。我们最频繁的娱乐活动就是听着喇叭里的歌,绕着那石头碾子与粗粗的杨树组合的旗杆疯跑,搞的到处尘土飞扬,我们个个都像土耗子。上课了,一个老师会鼓着腮帮子吹那个挎在他脖子上的铮明瓦亮的金属口哨,接二连三地吹,天晴的时候,安静的时候,吹个三五声就罢了,偶尔刮大风或者学校周围有拖拉机经过,他吹得次数会更多,而且要这边吹吹然后再跑到那边吹吹,以保证每个孩子都能听得到。他的哨子很少离开他的脖子,但是偶尔上下课的时间他不在办公室,代替的方法就是别的老师用捅炉子的铁棍敲打铁簸箕。当当当当……上课了上课了!一边敲一边还喊着。
我们学校当时没有自来水,也没有暖气,所以,装着辘辘的井房子,还有冬天用的铁煤炉子也是熟悉的记忆。童年的我们觉得辘辘好玩儿,大家抢着打水,然后,如果是夏天,我们在井房子里乘凉,如果是冬天,我们在它的旁边溜冰。老师担心我们掉在井里,要求我们每次打完水把镜盖盖严,我们也很认真地做。至于冬天的火炉子,每天由值日的同学在上课之前生着,他们都早早地来,但生火炉子是个技术活,有时候很难生的着,更多的时候是点着之后有太多的浓烟,呛得人眼睛睁不开,相互都看不见,然后大家都捂着鼻子流着泪跑出教室,等烟散尽了再进去上课。我最盼望着早上的火炉子冒烟,然后就可以在上课的时间在外面,虽然不能放开了玩,但似乎那样我们会比别的班的同学很有优越感。
虽然环境甚是简陋,但丝毫没有影响我们丰富多彩的活动。我们的六一儿童节组织的就一直是有声有色的。但是我的三年级的儿童节留给我的却是持续一天的不开心的回忆。那个时候,我们没有校服,但六月一号的那一天所有的同学都要统一着装,每年都是同样的,男女同学也都是一样的:白色衬衫,深蓝色裤子,现在已经绝迹的 白色网球鞋。就是这三样东西搅坏了我一天的心情。5月31日那天,我一直在发愁,因为在要求的三件衣服里,我有旧的蓝色裤子和白网鞋,虽然鞋已经发黄,但是用粉笔涂一涂还是可以,但是,要命的是我没有白色衬衫!那个时候我绝对不敢违抗老师的要求,也十分想参加六一儿童节的节目,但是这个问题难倒我了,因为我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爷爷奶奶也不知道该向谁借。直到晚上,爷爷从他的衣服包裹里拿出了一件他的当家白色衬衫,我当时想,不管怎样,我总算是可以将就过去了。可是,我犯了个天真的错。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我就起来开始准备,我不停地试穿那件衬衫,可是就是感觉不舒服,还有,他的衬衫是奶奶用白棉布纯手工做的,领口是圆的,纽扣是圆圆的桃结纽扣,整件衣服看不到一丝工业的痕迹。就像旧时的地主穿的那种手工汗衫。它可能真的很好,如果能够保存到现在,甚至可以放到博物馆里展览。可是,它穿在我身上,肥大不说,那衣服的下摆齐着我的膝盖。对于十岁的我来说,深刻理解“不合身”和“不时髦”是很困难的。但我已经能够确定地知道这样穿出去肯定会被同学们笑话的,就像以前不开心妈妈给我理了个西瓜太郎的头,我找了镜子就知道这个脑袋肯定要惹麻烦。果然,第二天我就得了个新的绰号:茶壶盖儿。爷爷教我一个办法解决问题,把整个下面的部分扎进裤子里。他是出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老年人,觉得小孩子哄一下就过去了,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
第二天六月一号,我把那一套衣服穿到学校了。哇!我的回头率真高啊!我知道大家在笑话我了,大家肯定在说,茶壶盖儿今天可真是好笑。我都已经开始后悔今天来了,可是我有节目啊,我还要参加速算的比赛,我的心里像是有十七之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轮到我的节目了,快板书:《说雷锋》。我唯唯诺诺地开始了:“走上台,鞠个躬,开门见山唱雷锋,雷锋他是一个兵,普通一兵不普通……”就这么说出来,完全没有了预演时候的激情澎湃,天啊,我简直就是个泄了气的皮球!受审的囚犯,也可能更像被拉出来批斗的地主,是的,穿着地主式的白衬衫,耷拉着脑袋!终于下到台下了,我站回了自己班级的队列,想着该不该放弃下午的运动会。突然,一个高年级的老师走了过来,对我说,可不可以把你的衬衫借用一下?我们班的###同学要演节目没有衬衫。我才发现,原来不穿白衬衫不但一样可以来而且还不会被老师骂。我更后悔了。那个老师让我就地脱下来,我不愿意当众脱衣服,里面就是光肚皮了,更不愿意当众脱下这样的衣服,裤子里还有很长一截啊,岂不要全部暴露?但是无论如何,老师的命令我是不敢违抗的。当我把扎在裤子里的部分就出来的时候……哦,现在想起来我都有点同情当时的自己了!那老师惊讶的表情,周围同学的笑声,整个把我给淹没了!
不过我还是没有因此而躲回家里,还是参加了下午运动会的比赛,得了速算障碍赛跑的冠军,跳远也拿了奖,晚上,茶壶盖儿头的小地主又上台去领奖,奖品是一块毛巾和一个大笔记本,当然还有冠军的奖状。晚上回到家我故意不和我爷爷说话,我认为是他害了我,他非要给我穿他的衬衫,还说可以的。我现在严重忏悔我当时的无知带给爷爷的坏心情。
一件白衬衫毁了我的一个六一儿童节,却留给为我清晰的回忆。我其实没有后悔,还是庆幸那天穿了它。
那时候的笨笨,上台的时候脸肯定是红的,红到耳根,但是目光一定是倔强坚定的~还有开心的笑,露出那极具特色的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