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好了,来吃,全都是你爱吃的。”
哪怕一顿饭,一声细语,我也觉得幸福。出行千里,家永远是我最念也最想的地方。不顾家人阻挡,奔走四方。全然一副年少轻狂模样。说来也好笑,那时候啊,年纪轻不懂事,离了家也是哭哭啼啼,不知所措的时候抱着电话哭半天。至于为什么哭,现在的我早就说不上来了,只知道那时候家永远是港湾,永远有足够的安全感。
“我看这个家是容不下你了,给我滚!”
后来,从最想到最怕。最怕待在家,最怕和他们多说,最怕争吵。起初念念不忘的地方,变成了现在的惶惶不安。
空荡的病房,滴答的输液管,电流不断的仪器,所有一切都被白色笼罩,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寖到脑子里。毫无血色的面庞,发白的嘴唇,满是泪痕的双颊。我泛着泪光,眼神空洞,望着窗外出神。邻床的住着一位八十高龄的奶奶,还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弟弟。奶奶的家人忙工作,连护工都是奶奶已经请来的。她成天自己嘀咕,说儿子女儿长大了,家也变得不像个家,就算生病也没个人来陪着。所有的言语,我只听出了满满的苦涩和无可奈何。那个弟弟有父母陪着,病情比我重好多,可是他依旧每天笑嘻嘻。在他那里,我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只要有爸妈在的地方就是家,好比避风港。
而我,十八岁的大好年华,只剩满眼的泪光,天天打电话给母亲,没有一句话,只是哭,哭到哽咽,哭到睡着。他们回不来,他们离不开工作岗位。只是留我一人,听着凌晨五点钟的抢救车的鸣笛声。主治医生和实习护士来给我输液,整个病房四五个白大褂把我围住,我看着他们,就像看到忙碌的家人。细长的针管沿着血管插入,实习护士没经验,第一次打漏了。再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输液次数过多,血管周围早就青了一大片,插针管的位置换来换去。然后,冰冷的右手被一个实习护士死死握住。那一刻,我好想哭,我真的忍不住。已经有好久,没人这样紧抓着我不放,害怕我受伤。
我死死盯住那双手,在他缓缓松开我的时候,我用眼神祈求,可不可以不要走。可是最终他们还是离开了,又只剩我一人,听着点滴缓缓滴答,任凭泪水浸透眼眶。
那一年,我想的最多的是家。回忆最多的是儿时坐在堆满粮仓的高处,晃荡双腿闻厨房里传来的喷香。那些记忆任凭我怎么抹也抹不掉,既忘不了也最想回到。
时间总能带走一些什么,带走了我的幼稚轻狂,带走了我的满目萧然,也带走了我对家的那份念念不忘。时间也总能抹去些什么,抹去了儿时归家的渴望,抹去了一家人幸福出行的想象,留下的就只剩惶惶不安。
现在的我,偶尔归家,可也只是三言两语,说多了怕争吵,不说怕遗忘。有些失望不是一时的,是积攒已久的。于我而言,所有的想念早已在那个病房消散而去,早已在那些争吵声里淡淡然。如果可以,我希望再来一次,这一次我定只字不言语,我定静静听,我定和你们靠的好近。
一路走来,遇见过太多的世事无常,也看见过时光里的永恒不忘,是故事浏览了命运的风光,还是命运的风光让我们有了故事可以说。
那些成千上万过往的片段时光,一转眼,都会变成褪色照片里,不知道被多少人珍藏的回忆。后来,谁在谁的身旁,似乎也成了不再重要的谈资,毕竟,至少,曾有一个时刻,是我们共度的时光。
风还是在飞扬,少年也还安居在岁月的深处,只是转眼,我们都变了模样。惶惶不安,念念不忘,放开的手掌,只有风,记住了过往。
希望往后的你不要像我一样老是觉得生活沉闷,如果有,那就试着跑起来,毕竟,跑起来会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