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平:每日一文:《感知论第六部》(感知对话录、75)
生存者:
修行是个人性的精神逃离还是精神突围?特别是在中国,修行者已经成了一个不小的群体,这个现象值得关注和研究。我们每个人都想做好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想生活得幸福愉悦,让一生的时光充满价值,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个目标?我们确实找不到一个可靠的标准,我们没有做人的依据,现实的要求让人厌倦,现实的状态让人鄙夷,现实的去路让人失望,我们该怎么办呢?修行能完成自己或完善自己吗?修行能作为人的追求目的吗?修行能让人达到目的吗?
感知者:
可以这样说,修行既是逃离也是突围,修行者对既有状态的逃离是精神状态的荒芜与窒息,在生存行为及物质生活的挤压下,人被忽略的精神空间被搁置到九霄云外,我们在拥挤繁忙的生活现实中忘记了精神性的存在,以致于人内在的精神领地一遍空白,寸草不生,我们在内心或精神空间找不到真正安身的一隅,就这样,生活越是乱象横生,我们越是恐慌异常,恍惚的精神犹如惊鸟,无枝可栖。精神的真空状态是令人窒息的,人们的标致性反应就是易变和不安,多疑又恐慌,我们不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我们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因为我们正在变得和纷乱的生活一样不可靠,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状态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这种精神贫血产生的晕眩感使人惶惶然不可终日,当我们发现自己正在不可挽回地一点一点失去,我们内心深处的迷茫与痛楚无人能知。在这种精神状态下,修行成了一种有意义的选择,更是精神世界追求者趋之若鹜的选择。修行成了找到自我和重塑自我的一种特殊手段,修行成了一种流行的生活方式。
以上仅仅是对逃离性质的修行行为的分析,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因素促使人采取修行方式的生活,那就是精神的突围。人生活在 生存伦理逻辑的压迫中,会被迫产生很多过激的精神反应,人们的这些无序又混乱的精神反应是恶性的,它成为人自我的外在形态,极容易构成恶劣的精神矛盾和不良的精神环境,人们在不经意间相互攻击、相互防范、相互纠缠,这种精神处境很容易构成对人的重重围困,我们身在其中,一不小心就会受伤,而且伤于无形,伤得彻底,因此,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企求着一种精神的解脱。在各种复杂难辨的思想阵营中,在各种尖锐冲突的精神交战中,人选择超然物外的修行方式,无疑不是一种奋力的突围。摆脱种种人间伦理的纠缠,摆脱人世间不断进行的精神恶战,修行者意图寻到一方精神净土,并着力营造自己精神的世外桃源。
其实,无论修行的理由是逃离或突围,都明确无误地显示了我们所处的精神环境的现实状态,我们如果不能屈服于生存现实给予我们的精神压迫,我们就只得考虑为自己谋求出路,而到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别无去路。宗教信仰与个人修行真能进行精神拯救吗?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这成了许多人的精神出路,因此,宗教信仰与个人修行成为一种普遍性质的精神现象。问题的关键是,这样的出路是出路吗?我们在信仰与修行的过程中得到了什么?我们得到了精神的补偿和精神的重建了吗?我们如愿以偿到达了精神的彼岸了吗?有谁踏实地站到了理想的精神彼岸上?
数千年来的实践与体验证明,这不过是我们的一种主观愿望,宗教信仰与个人修行不但不作用于我们的当下,也无力改变当下的主流意识,这些行为最多的表现形态是一次虚无的旅行,它的最终作用不具有普遍性和实用性,不具备对我们现实生活的指导性,也没有与强大的生存竞争逻辑抗衡的能力,它们的精神理念非常虚弱,不值一论或不堪一驳,于是,宗教信仰不求证明只需笃定坚信,而个人修行则多是体现为关上大门或躲进深山,自成一体,自得其乐。这些表现无不说明,它们都在或只能避开世事与现实,它们既无颠覆人间现实的意图,也无改变人间现实的实力,它们只能成为人类的边缘化行为,成为一种可有可无的精神出轨行动,最后仍然只能不了了之。(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