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时间停留在2014年12月13日。
2016年3月,广东这边有个习俗,要对最近去世的人进行拜祭,叫“拜新山”。拜的虽是爷爷,但爸爸的墓就是旁边,墓前杂草从生,感慨良多。
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会选择3月13日拜新山,对于时间的选择,我总是跟随。3月13,不是神明的生日,不是英雄的诞辰,不是神话中某一个伟大的时刻,不是民族史里某一个壮烈的发生,那么,人们选择这一日究竟是什么?
我开始想,我们在用什么东西量时间?
当时间还未真正有概念时,我们用一柱香来量时间,用沙漏来量时间,从围墙的斑驳剥落到门柱的腐蚀倾倒,意识到时间的过去。
有时候,我们用非常细微的“动”去量时间。星星的行走、潮水的涨落、影的长短、日出日落,这些不都是时间的量器?
而爸爸离去后,对于爸爸的时间,变成了“曾经”、“过去”、“记得”。
曾经,爸爸不爱上学,爱逃课去抓鱼仔,以至于饭兜都忘了带回学校,他的同学把饭菜分他一半。这是我从老师口中知道的爸爸的童年。
曾经,爸爸在生活最烂包的时候,独自一人,骑一辆自行车,车上装着三四十只鸡往市区去,途中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把车推上沙溪大斜坡,是好心人一起帮忙推上去的。现在,妈妈每当经过那个大斜坡,还是会跟我说上几句。
过去,沉默寡言的爸爸,带着自己的兄弟,开始了艰苦的创业。实在太艰苦,最后只有爸爸坚持了下来。
过去,沉默寡言的爸爸告诉我,人的一生,总有人喜欢你,总有人嫉妒你,而我要做的,就是对自己负责。
记得,不会照顾孩子的爸爸,在我儿子出生后,做了一位合格的外公,逗乐玩耍,睡觉吃饭一人多能,并带着外孙满世界地逛,透过曾经的照片,依然可以听到欢乐的笑声。
所有的这些事,一件一件地连起来,成了爸爸一生的时间。一个不再与现时时间有关联的人,只能用一件又一件的碎事来量时间。
墓前杂草从生,哥哥在细雨下麻利地拔掉杂草,我看着周边的白野菊,回想到爸爸那张被病魔折腾得犹如只剩下一双眼睛在眨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