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通过赵部长的关系我来到市区一家食品销售公司。公司规模不大,二十多位工作人员,但赵部长把公司描绘的很有前景,他说公司虽然起步半年,但发展劲头很强。
我的上司是一位体态丰腴,容貌娇贵的成熟妇女,姓黄。听赵部长说她是单位里的人,平时利用一些业余时间和自己的人脉在这家公司上班。她的老公也是一位人脉颇广的单位领导,公司很器重她这样的一位有实力有背景的销售总监,尽管她手下加上我才有两名业务员。
初来公司的几天,我看到一派繁忙的景象,毕竟过完春节没多久,生意当然很好,对于这样一个起步不久的公司,我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所以这次不能再让爸爸和赵部长失望。
为了工作方便,我把之前的房子退掉,搬到了妈妈在附近租的一套房子,这套屋子的装修很简陋,只有一些必要的家具,水泥地上没有铺地板。妈妈当初带着小妹离开家已有5年,这5年当中卖过鞋子,代理过保健品,据我所知没赚到什么钱,仅仅满足于日常开销,之后又卖保险,一直到今天。
和妈妈、妹妹住在一起,正好可以弥补一些我们之间失去的感情,每次想到妹妹总会让我感到心痛,从小到大我受尽了爸爸妈妈的倾情付出,他们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我,作为大哥,我占尽了便宜;等到弟弟那里却不及我的一半,从小穿我剩下的衣服;到了妹妹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得到,就连家人的关爱也很少得到!
妹妹今年上五年级,妈妈整日忙于工作,中午我们不曾见面,只有晚上我们三人才能够聚在一起。有时候,妈妈会向我细说小妹在学校的表现,妹妹的成绩在班上一直保持在前三名以内,从来没有退步过。妈妈有时因为工作繁忙回不了家,会给悦澜留一些零用钱,小妹也从未让她担心。妈妈说这些的时候,悦澜总是羞涩的垂下眼睛,羞红着脸一语不发。有时妈妈说多了,小妹会不高兴,她会埋怨着说,“妈~。”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
“你看,说多了她还不愿意呢!”妈妈笑着说,“这几年过年我带他去你舅舅家拜年,每次人家会给她200块钱,她一直存我这儿,不舍得花。她想买个平板电脑,自己一直计算着,说等到高中就可以把钱攒够了。其实我也不是舍不得给她买,主要是不想影响她的学习。”
“她还差多少钱?”我问。
“差不了多少钱!”妈妈低声说,“我骗她说现在没挣下钱,所以让他每年都把钱存下来,等攒够了再买。”
我看向妹妹的房间,“悦澜。”我喊。
“悦澜,你大哥不是叫你的吗?怎么不说话?”
“干什么啊?”她在屋里不耐烦的说。
“看你这孩子,你哥平时跟你见面少,想跟你说说话多看看你,你跑到屋里干啥?”妈妈向悦澜的房价走去,“走,出来,听话。”
“我写作业呢!”
“作业等会儿再写也不迟。”妈妈拉着她走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从身上拿出300元钱,“哥现在还没赚到钱,你先拿着,这样离你买平板电脑的时间就又近了一些。”我把钱递向她。
悦澜低头不语,好像有些不开心。作为大哥,在她最需要关爱的时候,我做的太少太少,我很内疚。也许是因为这些她在生我的气吧!可现在我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减轻自己的负疚。
“拿着啊!”妈妈说,“看你哥待你多好。”
我拉起妹妹的手,把钱放在他的手中,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拒绝,这让我很开心。
“到底是亲兄妹。”妈妈又说,“你可要记住你哥对你的好。”
“知道了。”悦澜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黄总部门的另一个业务员是一位军嫂,不到30岁,是个瘦小精干的女人,同样也是赵部长介绍进来的。最初的几天我一直在职场坐着,默默的看着公司里的人忙来忙去,没有人找我干活,没有人找我说话,也没有人教我该怎么做,这让我感到有些尴尬,毕竟公司总不能养一个闲人。
“雯姐,我需要做些什么?可以教教我吗?都坐好几天了,没有活要做吗?”我给她发微信。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回我,“别急,有活会和你说。”
我的第一个任务是负责帮她开车,她在副驾驶联系客户,她只管说出地址,我只管把车开到,我们把那些食品券送到客户的手中,还有要送的礼品。
“这些都是公司的客户吗?”回来的路上我问她。
“不是,其中有黄总的和我自己的一些客户。”她用手指翻动着手机页面。
“那这些客户你都怎么发展的?”
“很多都是家里人的关系,还有一些是朋友之间介绍的客户,这都是慢慢积累起来。”
“哦!”
“别着急,一步步来。”她面向我说,“人脉都是一点点积累的。”
一天下午,黄总让我去公司下面的一家加盟店,我需要做的就是配合店里把客户预定的食品分发到他们手中,每位客户需要凭券领货,显然,这些人都是黄总的客户。后续几天,每天都是这样的工作,直到把仓库运来的最后一批货发完,我才回到公司。
因为在公司没有其他事情可做,黄总交给了我又一个工作,洗车。她把车钥匙递给我,告诉洗车卡在车上,我按照上面的地址,把她的奥迪Q5开到洗车店,每天一次的洗车,成了我必要的工作。
公司的底薪每月为1500元,六千元每月的销售业绩是考核标准,之后再拿提成。公司出售的商品和超市的区别不大,但又不同于普通商店。销售的大多都是大宗类农副产品,品质高于市面上正常价位的货物,价格当然要贵一些。我发现黄总他们也只是利用个人的人脉和一些公司单位合作。但对这样的产品而言,普通老百姓买的人太少了,而且人们不会舍近求远的跑到这样的店面去购物。这个时候就需要像黄总那样的人脉和一些单位领导或企业老板们合作,每到逢年过节,这一类的单位或企业就要发放福利,所以会大批量的订购,我深知这个道理。
来公司马上一个月了,对于我这样一个没有社会经历,没有人脉的人实在无能为力,刘雯所说的人脉我更不知道从何处发展。
在公司我所能做的就是干一些体力活,搬搬货、洗洗车,平时也充当黄总的司机。每次我和黄总开车出去总会感到浑身不自在,要知道我可从来没有跟一个富婆独自开过车,有时候我不知道是否要和她主动说话,不知道是否保持沉默,而在这两点之间我始终无法找到那个平衡,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问我一些话,回答过后剩下的只是沉默。每次开车结束,我才发现自己又能自由的呼吸了。
一天上午,黄总叫上我和刘雯,那是我来到公司后黄总第一次和我们单独开的会,我们在公司的走廊尽头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么久了,从小马来到现在,我一直在忙年前的一些事情,我们部门三个人也没有正式的好好聊一聊,今天趁此机会开一个简单的会。”黄总从桌上拿起事先我为她冲好了一纸杯绿茶,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轻啜了一口,“主要是想提前计划一下下阶段的销售目标。大家也都知道新年刚过不久,部门的业绩在年前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刘雯,之前做的相当的好。但现阶段,尤其是这个月,主要是刚过完春节不久,不仅是你,整个公司最近都不景气,这也属于正常现象。”
刘雯点点头。
“后期你需要做的就是维护好客户。”黄总继续说,“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问候一下,有必要的话吃个饭也是可以的。然后再想办法开一些新的客户,不知道你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
“老客户这边没问题。”刘雯说,“新客户我这边会想办法,有一些客户对我们的产品比较感兴趣,我会努努力,把他们争取过来。”
“嗯,不错。好好跟进。”黄总看向我,“小马呢?最近怎样?有没有一些想法?”
我思索着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你刚过来。”黄总没等我回答就说,“需要一些时间,这个我也理解。刚从部队退伍走出社会,是一张白纸,平时在公司很勤快,当过兵的执行力确实也很强。”她看向刘雯两人互相点头,“但做我们这一块全靠人脉关系,这一方面你好好想想办法,想想如何发展自己的人脉。”
我点头。
“我可以给你做个提示。你知道赵部长,他的人脉关系是非常广的,如果你能把他的关系利用好,你的业绩一定会做上去。”
“好的黄总。”我说,但我知道,她的这种说法我永远做不到。
“还有就是要学会和人相处,与人沟通。和别人待在一起的时候不要让人感到不舒服。”黄总停下来,顿了顿接着说,“平时多关注一下新闻,包括刘雯,像最近的博鳌亚洲论坛,还有亚投行这些,多了解了解和人聊天也至少有个话题,不至于冷场。”
刘雯和我分分点头。
往后的几天我一直在认真思考黄总的那些话,其实我可以像她说的那样利用赵部长的关系,但我内心始终排斥这样带有目的性的做法。再说,我和赵部长的关系本就不是很熟,如果我一意去这样讨好别人,让别人做一些不想做的事,而后再让别人买一些不想买的东西,我做不到。这样的关系维护起来也让人很累。
每隔一段时间爸爸都会问我工作上的事情,了解我的情况,还向我要了公司的产品价目表,当时我没有多想,可谁知没过几天爸爸和继母就驱车来到市里,说明他们的来意。爸爸让我把他们需要的产品提前备好,只说是店里需要利用这些货物高一些活动,搭配着商店里的奶粉也可以卖一些。其实我知道他们是为了让我完成这个月的考核才这样做。
那天我和刘雯一早就来到公司,在仓库里提前把爸爸订购的产品备好。他们购买了6000多元的货物,其中有山药粉、枸杞、蜂蜜、袋装的小米等等……。
临近中午他们才到楼下,我和刘雯用推车把那些货运下去。那天,我最小的妹妹马恬昕也来了,她睡眼惺忪的坐在继母的怀里,看着我和爸爸把货物装车。对于他们所做的一切,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没想到爸爸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仅仅是为了让我通过这个月的考核,要说不开单也不会影响什么,你并不会遭到公司辞退,可他们还是为了我这样做了。我既感激他们,又感到有愧于他们。我下定决心要做一些什么,不能一直依靠。
那天晚上我绞尽脑汁,搜寻了我认识的每一个人,直到把我能想到的都想过一遍,按照黄总话里的含义,最后我锁定了两个人,李科长和常教练。
第二天临近中午,我在公司自费买了一袋20斤的大米和一提铁棍山药,我向黄总说明情况骑车来到原来的大学。我和李科长约好在他的办公室会面,见到我时他很意外,没有料到我会这个时候来,还说没必要带东西过来,说看到怕影响不好。
“应该的,本来就应该来看你了。”我说谎,要不是为了某些目的!我把东西放在他的办公桌边的地上。
“刚好到中午了。”李科长说,“今天就别走了,学校有个清真餐厅,我请你吃饭。”
我没有拒绝是因为要说的话还没有说。我们一起走出办公室,来到他说的那家餐厅,餐厅位于一座很旧的二层楼房上面,面积大约有50平方左右,我们在餐厅正中间的一张桌上坐下来,期间有很多老师、教授和他打招呼,还有一些学生。
“这两年怎样?”他问,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见到我都是问同样的话题。我简单和他说明这两年都去过的地方,包括退伍的原因。我们都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仿佛我去当兵的那天就在昨天。很快,李科长点的糖醋里脊、炒青菜、青椒炒牛肉、西红柿蛋汤就端了上来。我们边吃边聊,他讲起学校的一位女学生,在西藏支教的故事,最后她和男友在西藏结婚,我们学校也去了几位教师参加他们的婚礼。
“那个地方太苦了。”李科长说,“那天在婚礼上,她望着我们来参加婚礼的几位老师哭个不停,台下的很多人也都落了泪。”接着他又问起我的工作,我告诉他是赵部长帮忙介绍的工作,他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工作上的具体情况。我大致讲了讲公司的情况,还有公司卖的产品。
“不过像你这条件,上过大学又当过兵,最好还是考个编制。”他建议我。
“这个目前还没考虑过。”我说,其实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没关系,你还小,在社会上磨练两年也不晚。”
过了一会儿,我漫不经心的问出了那个此次来的最终目的。“学校现在每逢过年发不发礼品?”
“这两年发的少了,几乎不怎么发。”他吃了口菜,“现在不比以前,都没人敢发了,上面查得紧。”
“噢!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公司的产品。”我心怀惴惴的说出这些话。
“啊!”李科长露出不自然的微笑,“我会帮你留意,如果确实有需要我联系你。”
我看出了李科长对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也看出了他有些许为难。但我当时还固执的认为,以他的权利,兴许能够帮到我。
下午,我回家拿上之前购买的红酒,还有一条玉玺牌子香烟,给常教练打了一通电话,来到孩提时的小学。
我本以为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来到这个学校,也认为不会和常教练再有任何联络。但我如今认为,通过他的关系也可以合作一下!过去这么久了,学校的老师换了一大半,教师简介的公示栏里仅有少数几个熟悉的面孔;操场上更换了人造草坪,周围铺上了塑胶跑道。
球场上有三支球队进行着热身运动。由于习近平主席说的那句话“足球从娃娃抓起。”参加训练的球员至少是我们上学时的两倍还多。
虽然过去了很久,但踏进校园的那一刻我还是会感到紧张,常教练当年那种严厉的形象依旧挥之不去,更别说我此刻怀揣着那个目的而来。我提着酒和烟经过操场,路过的教师和学生把眼光投向我和我手中的东西,这让我感到自己像是光着身体行走在广众之下,我为什么而来!所有人仿佛都心知肚明。
常教练的办公室还在那个地方,我忐忑的敲响那间办公室的房门,推门进去。
“震胜来了。”常教练热情的站起来迎接我,接过我手中的东西。我看下周围有五位中年人,他们都穿着运动装,看起来应该是学校的教练。其中有一位教练认出了我,并叫出我的名字。我看向他,原来是以前的王教练,我向他问好,他邀请我坐下。接着,其中三位教练走出办公室。
“你看你,来就来拿什么东西!”常教练给我递上一支烟,“这几年怎样?现在在哪工作?”
“我刚当兵回来,现在在市里一家销售公司上班,刚参加工作不久。”
“是吗!还去当了两年兵?”他惊讶的说,打着火机为我点烟。
“谢谢!”我把烟伸过去点燃。
“你父亲可真是不容易!”他说。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公司都卖些什么东西?”
我从衣服口袋拿出一张公司的宣传单,递给他。“这上面是我们公司的一些产品。”
“嗯。”他接过手,“产品种类挺多的嘛。”
“是的。”我回答,接着又鼓起勇气说,“学校如果有需要发礼品,可以考虑一下。”
“嗯。”他仔细的看着传单,过了一会儿说“这上面的价位不便宜呀!”
“公司产品品质比正常商品都要好很多,价格是会贵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突然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了。
“回头我跟你嫂子说一下,他们幼儿园可能会需要一些东西。”他把宣传单放在桌上。
“好的。”我说。听到他对我说“嫂子”这个词,我不免有些吃惊,他竟与平辈的身份来和我交流。
“你有没有想过发展足球?”他话风一转,看着我。
“足球?”我说。
“对,发展足球。现在全国各地的学校都开始了,国家对这一块很重视。现在发展是个很好的机会。”
“哦,是的。”我回过神来,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现在发展足球确实很好,不过……,我还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你可以考虑一下。”他继续说,“你们县城现在还没有开始普及,如果你能回去发展占领先机,将来一定会很好。”
“好的。”我说,“我会考虑。”
五一放假的那天晚上,我来到商场为马森昊、马恬昕分别购买了一台遥控赛车和超能陆战队的布偶大白。第二天上午当我走下公交车,站在爸爸的商店门口的时候,弟弟妹妹看到我时开心极了,他们使劲的喊着向我跑来“哥哥,哥哥。”他们拉着我的衣服,扯着我的裤腿,马森昊仰着头明知故问,“哥哥,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啊?”
马恬昕在一边学着他尖声喊道,“哥哥,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别急。等下到店里给你们看。”我说,走到店里,“爸,姨。”我喊道。
“哎,回来了。”他们一起说。“这次回来几天?”继母问。
“三天。”我拉过凳子坐下。
“你给他们买这些干啥?”爸爸说,脸上又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没挣到钱,花钱节省点。”
“没花多少钱。”我说,把赛车从手提袋中拿出来。
“买了就算了,以后别再买了,他俩的玩具家里一大堆呢。”继母说。
“来,这个给你马森昊。”我又接着拿出大白,“马恬昕,你看这是什么?”她看着我咧嘴笑着,眼睛眯成一道缝,大家被她的表情都给发出笑声,“来,给你。”她抱过大白,仍露着牙齿笑着。
“这个大白太大了,他都快抱不住了。”继母说,“你们两个快谢谢你大哥。”
“谢谢大哥。”马森昊吃吃的说。“谢谢大哥。”马恬昕跟着高声喊出。
中午我们吃过羊肉水饺,爸爸和继母坐在店门口休息,马恬昕抱着大白不肯放手,马森昊蹲在地上玩着遥控赛车。隔壁邻居的大伯大婶坐在不远处和爸爸、继母聊天,他们打听爸爸给我找的工作,称赞他有本事,问我谈没谈女朋友,具体有什么要求,还说帮我留意如果有合适的给我介绍。我不好意思干涉他们这样的聊天,我知道我目前的处境并没有他们和爸爸说的那样好。
趁他们聊天之际,我走回店里,离开他们我得到了片刻的安宁。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被店内货架上的几件商品吸引了过去,我看到一个月前爸爸在公司购买的那些货还在等待着出售,我走近看,发现那些蜂蜜、山药、枸杞的盖子上落满了灰尘,我的心跟着颤动了。
我等爸爸聊天回来之后问他,问他上次在公司买的那些货卖的如何!他回答我,“卖出去了一些。”爸爸只是这样简单的回答了我,轻松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相信他能够卖出去,可我现在开始怀疑我自己。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白天那些落满灰尘的商品,想到我这第二份工作。两个月了,除了爸爸买的那些,其他没有卖出任何产品,说是来做销售,可在公司不是搬货就是充当司机,最后用自己的钱去买礼品,学习如何发展人脉。我想到和李科长的谈话,太明显了,带着目的而去,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说出那些话!
我想到常教练,我现在丝毫感觉不到去找他的任何意义,这又是哪儿来的勇气!更不知道我为何要违背自己真正的想法,硬着头皮去做那些徒劳的事。我想到爸爸和别人的聊天,仿佛别人介绍的工作都是好的,仿佛有权有势的人都是可靠的,好像别人吐出来的痰都是干净的。
我发觉自己和这个家已经像泥水一样不可分割,爸爸就意味着我,我就意味着爸爸,不管走在村里的任何一条道路上,都有人认出我,而这个时候我代表的是整个家,他们赞扬爸爸,夸奖我。是的,这都是应该的不是吗!我应该有一个人人称赞的印象,人人看好的一份工作不是吗!而这一切都是爸爸给我的,是整个家的门面,我应该在乎这些,尽量把好的一面给别人看,去维护它。
可惜现在我要如何去做?回想同学们,家里的朋友们,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各自的事情,而我要做什么?我思来想去没有结果,我辗转反侧没有目标,我迷茫、彷徨,到头来我发现了一个根本的问题,我除了会踢球以外其他事情什么都不会!说来讽刺,上过大学,当过兵,现在却为工作发愁。
假期结束,我把摩托车卖给了我的表情李众杰,偷偷辞掉工作,没有和任何人说。我和吴龙联系,得知他在福建宁德的新能源工厂打工。到达厂区门口那天正值中午,我背着迷彩行囊,在太阳光下等着。5月份,宁德的天气异常闷热,毒辣的太阳炙烤在皮肤上隐隐有些发痛,十分钟之后我看到吴龙在厂区里正朝我走来。
我选择离开家,跑的越远越好,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没人认得我的地方。从此不用再做杯水车薪的事情,不用再做掩耳盗铃的事情,不用过入不敷出的日子和强颜欢笑的接受虚伪和夸赞。我选择了这条适合自己的路,像大多数没有文化学历的人一样,排在走向工厂的队伍中去。
这里再适合不过了,不用奉迎任何人,也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我可以不用和任何人说话做真正的自己。每天我只用埋头操作机器,看着它卷起一块块电芯,听它发出旋转的声音,它就像一位老朋友一样向我招手和我说话,我知道它在思考什么!在做什么!它的内部结构完全向我敞开,我可以看到他腹腔内的任何器官,可以打开它的心房触摸它的心脏,它不会有任何事物向我隐瞒。它默默的工作,从不停歇也不抱怨,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帮它清洗里面的器官。
它也了解我,当我用手指第一次触碰操控界面的那一瞬间,它就连接了我的身心,接受我的指令彼此沟通。
我像机器一样做着重复、简单的流水线工作,不用太多思考,不用拖累任何人。
吴龙在这里工作半年,每月可以拿到五千多元的工资,做着最底层的流水线作业,在这一点上我们是相同的,还有就是我们除了在足球上面展现一些才华,但论其工作只有这样简单机械的行业似乎才适合我们。但不同的是我上过大学,当过兵!
我来宁德没几天爸爸就知道了我辞职的事情,他只在微信里给我发来了一句话,“啥时候能争点气?”我再次看到了他对我的失望。
我的生活很简单,早上8点上班,晚上8点下班,中午一个小时用餐的时间。休息日我会和吴龙在市区的商场购物,吃一些好吃的,一个月下来并不能存到多少钱。
两个月以来,我和爸爸没有任何的沟通,只是继母有时会问一些我的情况,充当了我和爸爸之间沟通的桥梁。爷爷偶尔也会给我打次电话,问我生活上的各个细节,谈没谈女朋友。他总是说:“跟你一般大的,好多都说下媳妇儿了,有些比你小的都结婚了。”“你再不找好姑娘都没了,现在男多女少。”“过年能带一个女朋友回来吗?”平时说话简单干脆的他竟然能和我啰嗦上一个小时,我只好嘴上答应他,先应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