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里的杨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杨炯不愿做书生,在礼部尚书裴行俭奉命征讨突厥,班师回朝时,他做了一首诗: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可是他没法做“百夫长”,为国效力。所以他做文官,做得像个武官。

武则天如意元年,杨炯担任了盈川县首任县令。他背着手,站在衙门大堂上,他刚刚杖责了一名属吏。这厮,叫他出去维护治安,他竟把一个老太婆的一篮子鸡蛋给踩碎了,他说这个老太婆是个刁民,不仅占道经营,还对他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杨炯道,到底是谁耀武扬威,一个老太婆怎么对你耀武扬威?一个老人家仅靠卖几个鸡蛋过活,你一脚就把人家的蛋给踩碎了,很过瘾是不是?人家老百姓不像你——杨炯指着那属吏的鼻子道,有公家粮可以吃!

杨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就呼喝来人,把这厮以杖责之刑,打得他哭爹喊娘,皮开肉绽。

于是,杨炯便得了一个“酷吏”的名声。

杨炯明白,自唐高祖李渊夺得大唐天下以来,盈川这个地方几度更改郡县建置,管理混乱,特别是那些枭獐之属吏,常常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老百姓深受其苦。后来在唐宪宗元和七年建置了盈川县,杨炯被任命为首任县令。杨炯到任之日,便誓要肃清吏治,修整这群枭獐之吏。

他的好友张说,知道杨炯的个性。杨炯跟卢照邻,骆宾王,王勃一样,也是个神童。这四人,文章妙天下,世为“初唐四杰”。杨炯十岁时,应童子科试登第,待制弘文馆。后来应制举试及第,补授校书郎。在唐高宗永淳元年,杨炯经举荐,做了弘文馆学士。

杨炯做了弘文馆学士,自是才高八斗。才高八斗的人,通常都恃才傲物,自负清高。他对“初唐四杰”的排名颇有微词。什么“王杨卢骆”?杨炯对人说,“吾愧在卢前,耻居王后”。张说小杨炯十七岁,二十五岁才登上仕途,估计有杨炯的提携。他很仰慕杨炯,听到这句话,他表示非常赞同。他说,杨炯文思如悬河注水,酌之不竭,即优于卢,亦不减王。耻居王后,信然;愧在卢前,谦也。

当时唐朝有一种杂耍,用毛驴装扮成麒麟,舞蹈戏耍。这种杂耍,叫“麒麟楦”。杨炯看了觉得好玩,很有意思。他每次上朝,看到那些披着朝服的官员,一个两个三个把话说得那么清新虚伪,朝来暮去,巡场而走,无德无能,极尽矫饰之能,回到家把朝服一脱,便显了原形。就跟“麒麟楦”一样,刻画麒麟毛皮,盖在毛驴身上,以为就是麒麟了,褪去假皮,不过还是毛驴。

杨炯就把这些朝官称之为“麒麟楦”,他还觉得非常形象,非常贴切。虽然比喻得很妙,但是,也因此得罪了一些人,被人记恨。

张说虽然很仰慕杨炯,常常替杨炯说话,但是这次,他深深为杨炯捏了一把汗。

后来,杨炯到盈川去做县令,张说就写了一篇《别杨盈川炯箴》给杨炯,规谏杨炯到任之后不要再那么耿直了。

哪知杨炯到了盈川,一看到那些属吏就怒了,邋邋遢遢跟流氓似的,没个公职人员的样子。整天出去抢百姓的红薯,踩百姓的鸡蛋。更有甚者,过年还去撕老百姓家门口贴的门神,他们说,贴什么门神,影响市容,只要给了钱,我们就是门神。

杨炯大怒,就把这些恶吏一个个给惩治了。于是,他也得了个“酷吏”的名声。

但是,杨炯虽对属吏严酷,但是却“视民如伤”,杨炯到盈川做了县令,每年六月初一,都到盈川辖内的二十八都六十八庄巡视扶贫,那个村庄种什么庄稼,他都记下来,有天灾人祸的时候,事必躬亲,一一解决。闹了虫灾的,就多养鸟;闹了鼠患的,就多养蛇。于是盈川县内年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杨炯也由此深得百姓爱戴。

有一年,遭遇百年一遇的旱灾,天上像挂了八个太阳,一连数月,烤得田地龟裂,禾枯稻焦。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饿的时候就吃树皮草根,吃完了就求神拜佛,祷告求雨,这个雨不是你想求就能求的。曾有三个和尚,五个道士都求雨失败了。和尚道士使出了毕生所学,到最后都摇摇头,称自己道行不高,无能为力,悻悻地走了。

杨炯忧心忡忡,他来到盈川潭,站在盈川潭边上,潭水都已露底。他看着一大片烤焦的土地,想着一大群饿得皮包骨的百姓,叹息不已道:“吾无力救盈川百姓于水火,枉哉焉!”于是纵身跳入盈川潭,以身殉职。时年四十六岁。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精诚动天地,忠义感神明”。当天晚上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下了三天三夜,解除了旱情。盈川潭水暴涨,浮出了杨炯尸身。老百姓感恩戴德,收拾来,为杨炯建祠奉祀,后又改建盈川城隍庙,奉杨炯为城隍庙神。

到今天,浙江衢州一带还有“杨炯出巡”的祭祀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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