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她的一生,全都葬送在了深宫大院中。
一朝红颜惹君怜,半世悲寂度余生。在寂寥深宫中,她写下了自己的写照,也是大多数入了宫廷的女子的真实写照。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新裁好的齐地上好的丝绢,宛如霜雪一般新鲜洁白。就用这洁白的丝绢裁制一把像团团明月的合欢团扇,我拿着它随君王你出入、常伴你身侧,时常能感受到它摇动起来徐徐的微风拂面而过。
时过境迁,秋天到了,我再也没能陪你左右,秋凉秋风至,夏炎已不再。那合欢团扇再也没有用处而被弃置箱笼,就如我一般被你弃之不顾,那我们就从此断绝所有恩情吧。
这首汉乐府《怨歌行》,又称作《纨扇诗》,是班婕妤在长信宫所作。她以团扇的夏用秋藏为喻,诉说了无数少女唯恐被爱人抛弃的忧伤,借此来表达自己孤苦的处境。是啊,她本来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得此下场,哪能不让人吁叹!
玲珑婕妤劝君王,堪比战国樊姬
班婕妤,西汉成帝刘骜的婕妤。她气质不凡、文学素养很高 ,擅长辞赋,是西汉著名女作家。
美人才女当然是气质出众,很吸引男子的目光。班婕妤给汉成帝第一眼的感觉就很不一样,就这样班婕妤成了汉成帝的红颜知己。
班婕妤美貌出色,且通晓古今,她常常以古人的事迹来开导汉成帝,这让汉成帝觉得很难得,所以对班婕妤很宠爱。
汉成帝在苦闷之时,班婕妤就时常开解他,为他排忧解难。随便几句安慰的话,便是引经据典,张口就是古人古事。班婕妤也时常怕自己做不好,就学习舜妃娥皇女英的美德,以周文王母亲太任和周武王太姒为楷模。
汉成帝很喜欢班婕妤,当他出行坐着辇车时,他就想让班婕妤坐在他旁边,为此他专门找人做了能够坐两个人的宽敞的辇车。可是班婕妤拒绝了汉成帝的这种宠爱,她对汉成帝说了一段话,这让太后王政君也对她另眼相看,并夸赞她堪比春秋樊姬。
"看古代留下的图画,圣贤之君,都有名臣在侧。夏、商、周三代的末主夏桀、商纣、周幽王,才有嬖幸的妃子在坐,最后竟然落到国亡毁身的境地,我如果和你同车出进,那就跟他们很相似了,能不令人凛然而惊吗?"
樊姬遇上了楚庄王,班婕妤遇上了汉成帝。
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却有截然不同的结局。
楚庄王最初即位时,贪恋酒色,不理朝政,终日饮酒作乐,通宵达旦。樊姬多次劝谏,但都于事无补。樊姬心灰意冷,靡靡不振,整日蓬头垢面,不再梳洗打扮。楚庄王觉得奇怪,便问樊姬为什么如此。
"您整日沉迷酒色,荒废国事,楚国的前途一片黯淡,我哪里还有心思梳妆打扮呢。"
楚庄王听后当即表示悔改。
然而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樊姬见如此,便命人在纪南城南城垣筑起一个高台,每天晚上她登上此台,一个人对着月亮和星星梳妆。
楚庄王看见后感到奇怪,便问樊姬为什么大晚上独自一人在这台上梳妆。
"大王答应我要远离声色犬马,励精图治,但大王根本不在乎对我的承诺,因此我干吗要打扮给不在乎我的人呢,还不如让星月欣赏。"
楚庄王这才明白樊姬的良苦用心,终于痛改前非,专心朝政。
但是汉成帝不是楚庄王。
红颜万千多是非,怀才不遇廖悲寂
班婕妤常常想让汉成帝学习圣贤之辈,勤政事、治天下。可是她所遇非良人,汉成帝刘骜并不是一个贤明的皇帝,他贪婪成性、荒淫无道、不理政事,成迷酒色,是史上著名的酒色皇帝。
班婕妤注定悲剧一生。
汉成帝对班婕妤的宠爱,让后宫的女人们羡慕。但是好景不长,一朵花再漂亮,看多了也就没了新鲜感。
汉成帝常常出宫游玩,如往常一般,他到了阳阿公主家。阳阿公主派了府上的歌舞伎来助兴,就这样,汉成帝被面容绝色身轻如燕的赵飞燕吸引了。就这样,赵飞燕被汉成帝带回了皇宫。
赵飞燕是个野心家,她让妹妹赵合德进宫帮她。二人都是心狠毒辣的女人,她们设计除去了汉成帝的皇后许娥,赵飞燕自己做上了皇后。赵飞燕还嫉妒汉成帝对班婕妤过往的宠爱,所以她想一并除了班婕妤。
赵飞燕迷惑汉成帝陷害班婕妤说班婕妤参与了许皇后的巫蛊之案,汉成帝竟然信了,他去质问班婕妤,班婕妤淡定的回应反驳。
"我知道人的寿命长短是命中注定的,人的贫富也是上天注定的,非人力所能改变。修正尚且未能得福,为邪还有什么希望?若是鬼神有知,岂肯听信没信念的祈祷?万一神明无知,诅咒有何益处!我非但不敢做,并且不屑做!”
班婕妤的坦坦荡荡让汉成帝有些愧疚,念在不久之前的恩爱之情,特加怜惜,不予追究,并且厚加赏赐,以弥补心中的愧疚。
班婕妤看到了赵氏姐妹的野心和狠毒,她厌倦这样无休止的陷害、设计、争斗,看着后宫的女人常无故遭受各种迫害和打击,班婕妤想要逃离。
她上书汉成帝自请去长信宫照顾皇太后,汉成帝忙着和赵飞燕赵合德调情,直接就答应了。
多么无情的男人,说抛弃就抛弃。
苦闷心情无人知,笔墨寥慰愁苦心
婕妤去辞宠。
淹留终不见。
寄情在玉阶。
托意惟团扇。
春苔暗阶除。
秋草芜高殿。
黄昏履綦绝。
愁来空雨面。
这是西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陆机所作的《班婕妤》,生动形象的叙述了班婕妤自请长信宫之后的忧伤悲痛的心情和愁苦的日常生活。诗中借以抒情的景物,多取之相传为班婕妤本人所作诗赋汉乐府《怨歌行》。
陆机的诗的写了班婕妤始受宠爱、终被遗弃的不幸遭遇。并以手持团扇、徘徊玉阶的形象表现班婕妤孤苦寂寞、悲愁难诉的心情。
整日里陪着这空落的门庭,虚静的房廊,看着这苔痕斑斑,阶草荒芜,身居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却只令人感到阴冷寂寞、凄凉孤独。
班婕妤虽然明知自己已被弃绝,仍不免心怀一线希望。或许皇上念及旧日恩爱,会来看看她。
她从清晨盼至黄昏,依然是这空寂的大殿,冷清的门廊,非但不见成帝,而且也没有他人肯来看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去秋来,苔生草长。只有无边的忧愁、无尽的泪水是她忠实的伴侣,徒然令人痛彻肺肠。
读这首诗,我们仿佛听到班婕妤那凄切哀婉的低声吟诵,看到她那孤独的身影,手持团扇,徘徊在玉阶高殿之上,痛苦于黄昏望绝之时。
而陆机所作之诗皆源于班婕妤本人诗赋:《怨歌行》、《自悼赋》。
怨歌行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自悼赋
承祖考之遗德兮,何性命之淑灵。
登薄躯于宫阙兮,充下陈为后庭。
蒙圣皇之渥惠兮,当日月之圣明。
扬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宠于增成。
既过幸于非位兮,窃庶几乎嘉时。
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离以自思。
陈女图以镜监兮,顾女史而问诗。
悲晨妇之作戒兮,哀褒、阎之为邮;
美皇、英之女虞兮,荣任、姒之母周。
虽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兹。
历年岁而悼惧兮,闵蕃华之不滋。
痛阳禄与柘馆兮,仍襁褓而离灾。
岂妾人之殃咎兮,将天命之不可求。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晻莫而昧幽。
犹被覆载之厚德兮,不废捐于罪邮。
奉共养于东宫兮,托长信之末流。
共洒扫于帷幄兮,永终死以为期。
愿归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余休。
重曰:
潜玄宫兮幽以清,应门闭兮禁闼扃。
华殿尘兮玉阶苔,中庭萋兮绿草生。
广室阴兮帏幄暗,房栊虚兮风泠泠。
感帷裳兮发红罗,纷綷縩兮纨素声。
神眇眇兮密靓处,君不御兮谁为荣?
俯视兮丹墀,思君兮履綦。
仰视兮云屋,双涕兮横流。
顾左右兮和颜,酌羽觞兮销忧。
惟人生兮一世,忽一过兮若浮。
已独享兮高明,处生民兮极休。
勉虞精兮极乐,与福禄兮无期。
绿衣兮白华,自古兮有之。
《自悼赋》是班婕妤自感身世之作,表现了被贬黜抛弃的心情。第一段是回忆往昔,表达了自己的不幸,描写了自己的悲剧的根源。第二段是重辞,叙述自己在宫中的悲伤凄苦之情。
班婕妤的不幸源于封建王朝女人得地位受男人所控,源于汉成帝的荒淫无道和无情无义。她为了摆脱迫害远离皇帝,但是独自一人愁苦无依时,回想过去的恩爱,还想着汉成帝会不会想起她。
唯一的孩子不幸夭折,唯一的爱人新欢在侧,班婕妤除了这长信宫,她无处可去、无人可依。苦闷无助的班婕妤拿起了笔,缓缓的一笔一笔的回忆过往悲叹命运,写下了一首首诗词,借以来表达自己的心境。
班婕妤一生所作很多诗词,但是遗留至今的除了上述一诗一赋,另还存一赋,名为《捣素赋》。
捣素赋
测平分以知岁,酌玉衡之初临。见禽华以麃色,听霜鹤之传音。伫风轩而结睇,对愁云之浮沉。虽松梧之贞脆,岂荣雕其异心。
若乃广储悬月,晖水流请,桂露朝满,凉衿夕轻。燕姜含兰而未吐,赵女抽簧而绝声。改容饰而相命,卷霜帛而下庭。曳罗裙之绮靡,振珠佩之精明。
若乃盼睐生姿,动容多制,弱态含羞,妖风靡丽。皎若明魄之生崖,焕若荷华之昭晰;调铅无以玉其貌,凝朱不能异其唇;胜云霞之迩日,似桃李之向春。红黛相媚,绮徂流光,笑笑移妍,步步生芳。两靥如点,双眉如张。颓肌柔液,音性闲良。
于是投香杵,扣玟砧,择鸾声,争凤音。梧因虚而调远,柱由贞而响沉。散繁轻而浮捷,节疏亮而清深。含笙总筑,比玉兼金;不埙不篪,匪瑟匪琴。或旅环而舒郁,或相参而不杂,或将往而中还,或已离而复合。翔鸿为之徘徊,落英为之飒沓。调非常律,声无定本。任落手之参差,从风飚之远近。或连跃而更投,或暂舒而长卷。清寡鸾之命群,哀离鹤之归晚。苟是时也,钟期改听,伯牙驰琴,桑间绝响,濮上传音;萧史编管以拟吹,周王调笙以象吟。
若乃窈窕姝妙之年,幽闲贞专之性,符皎日之心,甘首疾之病,歌采绿之章,发东山之咏。望明月而抚心,对秋风而掩镜。阅绞练之初成,择玄黄之妙匹,准华裁于昔时,疑异形于今日;想娇奢之或至,许椒兰之多术,熏陋制止之无韵,虑蛾眉之为魄。怀百忧之盈抱,空千里兮吟泪。侈长袖于妍袄,缀半月于兰襟。表纤手于微缝,庶见迹而知心。计修路之遐敻,怨芳菲之易泄。书既封二重题,笥已缄而更结。渐行客而无言,还空房而掩咽。
此赋从宫女的形美、声悲、情哀三个层次描写宫女捣素的片段,是一篇描写古代宫女命运和悲情的杰作。
古代封建皇权制度下的女子,有几个是幸运的呢?
不久,荒淫的汉成帝终是死在了他的好色上。在长信宫苦苦熬着的班婕妤,听到消息后,哀求王政君派她去守皇陵。就这样一代才女班婕妤在简陋的皇陵度过了她悲苦的四年余生,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