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的某个夜晚,他发现了妻子对自己的不忠。他知道,落魄的自己给不了她向往的生活,他恨,愤怒,嫉妒,但是他太爱这个女子了,为了她,他可以忍受严寒,穿着破旧的大军衣过冬,他可以忍受寂寞,戒掉最解愁的香烟,他可以忍受辱骂,留在挑剔厂长手下工作。可是,女人心有时候就像黑洞,科学家也探不到容量。
愤怒的他,将拳头挥向了厂长,平日的忍耐,在体内发酵,让他丝毫不能停止对他的愤恨,越是挣扎,越是愤怒。最后,一个与世长辞,一个仓皇而逃。
揣着200块钱,走到车站,他知道通往妻子内心的票,从来都是软卧。看着手里的硬卧票都让他觉得讽刺。车上的他,不敢跟任何人交谈。列车员给他递票都让他惧怕得瑟瑟发抖,两天一夜的火车,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又脏又臭的厕所里。潮湿的环境似乎让角落里烟头发了绿芽,长了青苔。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顽强和美好。
火车终点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县城,于他而言,这是一个新大陆般的地方,这里的人不知道他昨晚做了什么,不知道他真正是谁,不知道他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妻子,是啊,那是个很美的女子,让他前几年的人生里只看到她的美。在这里,只要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自己是杀人犯。他第一次感受到,世界上还有比妻子美好的事物。新鲜的空气,吆喝着冰糖葫芦的大爷,追着大爷跑的小孩子,这一刻,他充满了求生的意识。是的,他要重新开始过活,不需要美丽的妻子,不需要大量的金钱,不需要功成名就,只要让他活着,能活着就好了。
可是,在这里,他不安,街上成群的行人,衬出独行者的格格不入。他逃离了这里,用仅剩下的钱买了大巴票,去往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逃离城市的喧嚣,他找到了心安的归处。在没有金钱,没有身份的时候,山上心慈的寺庙老主持收了他,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感念这份恩情。尽管来到这里,六根未净,可他自勉,今起放下屠刀,无愧于佛。踏实谨慎的他,得到了一个远行修行的机会。在老主持离世后,他成了新主持。原本他只想这辈子就这样清净地过下去吧!隐世埋名,就这样下去吧!
有一天,庙里来了一群广东人,他们开着豪车,背着名包,出手阔气。捐赠了寺庙一百万,希望可以重修寺庙,为佛祖镀金身。原来这些广东人是做生意的大商户,因缘起老主持的抽签,十分信佛。今年生意大盈,前来还愿。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了,他从来没想过,原来一百万叠起来是这么高。
晚上,他躺下休息。他想到了佛祖像旁那一箱的大钞,让他觉得很不安,他仓皇起身把它挪到了房间外面的桌子上。一步三回头,仍是觉得不妥,又把它挪到了屋里的床底下。可还是觉得担忧,最终将它放到床上,身体可以够到的地方,才安稳地入睡。
广东人来的频次越来越多,一百万的高度在他心里越来越低,他发现钱不仅仅是可以给佛祖镀金改容。现在的他也仿佛佛祖一般发着金光,普照天下。他捐钱给学校,给村里修路,建庙。
然而,镀了金的身体可以掩盖掉曾经的疤痕,却掩盖不了现今的丑行。他买豪车豪房,娶俏妻生儿女。他是明里的圣人,暗里的痴人,牢里的悔人。
他可以淡然以隐,救济天下,让金身掩盖曾经的疤痕,成为一方人们心中的佛。他可以喧嚣以欲,挥霍破界,让金身引来猜疑之祸,成为作茧自缚的魔。就在,一念之间。
早上听到父亲讲到乡里一个寺庙主持的事迹,故事的开头和结尾都是真事,引发的一些感慨和想象。首次发文,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