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张夹在日记本里、被我拿去过塑了的百元大钞,沉重。
我想写写我外公,写他,真的可以写一本书。虽然一个人的一生,一本书概括不完。
不会写小说,也算不上传记。
庆幸是码字,于我而言,写字写他,无比沉重。提笔沉思,落笔沉重。
如果成了一本书,开篇就奠定了沉重的基调。可能是因为主人公已经逝世。
不知道从何写起
一回忆,思绪就很混乱。
可是我又想为他留点什么
唉,在他去世后,我想,一个人,即使在世的时候,家人或者别人对他再好,在他死后,依旧会觉得,对他不够好。怎样好都是不够好的,不是吗?
采用倒叙的方法,或许会好写些。
今天是2017年6月16日,外公是2017年正月十七走的。偶然,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有意识地睁开眼,想事情,想东想西,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刚开始的时候,一想到外公就会哭,现在还好了。可能是不在家乡,不在那个特定的场景,感触不会那么深。只是偶尔会恍惚,外公走了啊?仿佛梦一场。
葬礼
正月十七的中午,我在家里打扫卫生,接到四姨的电话,她很平静地问我爸爸妈妈在干嘛。习惯了每天和四姨通话,我以为也与平时一样,我笑着说爸爸妈妈在忙。今天很奇怪,最近几天我都会问外公怎么样了,唯独今天忘了问,阿姨也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后来,爸爸妈妈回来了,叫我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回家乡,外公不行了。我愣了,我居然忘了问外公怎样了,难怪阿姨会问爸爸妈妈在哪里……
三个小时的车程,我知道我们赶不回去见他活着的样子了……
在车上,爸爸接到电话,不用问,我也知道了。
弟弟妹妹都上学,消息太突然,没能及时通知他们。
我和爸爸妈妈坐在车上,心情复杂、沉重,静默无言。
下午四点多,到家了,我怕,真的,我怕那种可怕的气氛,我怕。我怕沉静的空气,我怕,我怕。
我不敢靠近,不敢去看,我怕面对,我怕。
妈妈进去了外公的房间,房间门大开着。一如往常,只是……
妈妈扑在外公床边,大哭着,喊着,爸爸,爸爸……接着是阿姨们的呜咽
我不敢听
忘了我是什么时候、怎样进去看外公的。
只记得,以前堆满东西的房间,现在,空荡荡地只剩一张床,以及,空荡荡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位穿戴异常整齐的老人。对,我用“异常”来形容,外公这人,“邋遢”随意了一辈子,走的时候,终于整齐了。
我想摸摸他,就是想摸摸,可是我怕。仿佛怕他突然睁开眼睛,其实我内心深处,是感觉亏欠了外公。本来,我对他还可以更好。
家人团在一起聊天,这时候,没有比聚在一起相互“取暖”更好的安慰。就这样一直在说与哭中转换。
一个家,就会有家事,难念的经。舅妈家的大哥哥过了,说,今晚之前怎么也得让我把灵位摆上,不然以后我还怎么在这条村混!
说实话,我倒希望看好戏,看他怎么办!我20岁,我这邪恶的想法。因为真的生气了。
接下来就是,两个家、两代人的争吵,说好听点,沟通。特别时期,混乱的局面,总该有人来调和。还好,在那一团人中,年纪最大的大姨发话了,这种时候了还吵……
你以为战争结束了,不,故事才刚开始。
有家,就会有家族,家事难平,家族更甚。
农村的夜晚来的很早,天一黑,大家伙几乎不怎么活动了。村里的夜,格外地夜。或者说,今晚格外地夜。
冬夜的冷,不敌人心的寒。
今晚要守夜。我们几个,窝在房间里。瑟缩着。
应该是八九点,门外传来葬礼独有的、村里自编乐队敲锣打鼓的哀乐声。我听着心寒,也害怕。那种独有的恐惧,那种深入人心的声音……
哀乐不停。我怕,悲伤来袭,眼泪来了,那哀乐让人激灵,头皮发麻。我想捂耳朵,我忘了我是否边哭边捂耳。
外面动,里面静。哪个更有优势?锣鼓声停。一个可恶的恶心的难听的中年男声传来,你们几个姐妹通通出来!
来者不善。
我作为孙辈也出去了。
来人一来就嚷嚷着今晚怎么也得拿出个几万几万云云……
那嗓门犹如泼妇骂街,用无理取闹来形容毫不为过。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面目狰狞、满脸横肉,说话时指手画脚,重点是手指还夹着烟。我十分讨厌他,一来,大晚上的,就在死者房前大吵大闹;二来,小姨抱着宝宝也出来了,宝宝才四个月,他那破嗓门也不怕吓坏孩子;三来,我真怕他那夹在手指间的烟在指手画脚间,烫伤了谁。
四姨说,大晚上的,小声点,安静下来好商量。来人指手画脚依旧……场面有点混乱。
我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有时候好到了极点。
不知怎的,我也发话了。与四姨并肩作战。我是个温柔的人,我用商量的口吻叫大家小声一点。来人疯狗般狂吠不止,四姨说,听我说。我看来人丝毫不听。不知怎的。
敌不受礼,我就出兵了。
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我的音量大得吓人。“我阿姨都说听她说了,你们听到了吗?再吵一下,我等下就原地爆炸给你看!!!”
我最讨厌声音没我大的人在我面前吵,装什么大声?!
那中年大叔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只知道一个大婶拉开了我,说,你是女娃,你没有权利干涉。
现在想来,那大叔就不是女人生的了吧?!
有个更老的大叔,上前指着我,吼着,我等下就打你啊! 我竟然没有一点害怕,倒真希望他打下来。
那老大叔以为自己是谁。
父亲那时太累了,在房间休息。后来听母亲说,爸说如果那人真的打了我,爸会当场活埋了他。我听了,潸然。
后来,在分别的对话对质中,四姨和小姨被那老大叔打了。那老大叔用右手大力拍四姨、小姨的左臂。小姨哭着说,爸爸呀爸爸,你看他打我。后来,我们都诅咒他,他用哪只手打人,就断哪只手。
写到这里就中断了,一旦中断,就很难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