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良红
七月的风其实挺好的。
我对着电脑敲下公众号推送的最后一个句号时,窗台上的绿萝正趁着晚风晃叶子。
这一个月像在开荒,每天雷打不动地写,把那些藏在心里的、读过无数遍的诗词摊开,一点点种进“师教田园”里。
看着后台慢慢涨起来的关注,家里的气氛也跟着松快——三个儿子写作业时不怎么拌嘴了,他买菜回来会主动问一句“今天写得顺吗”。我甚至偷偷跟自己说,原来专注做点事,连空气都会变软。
直到弟媳在微信里打视频说“姐,我们带孩子去看你吧”,我看着屏幕里的侄子侄女,笑了。弟弟家是一男一女,跟我家三个孩子十分投缘,尤其是双胞胎,特别喜欢跟他们的表姐玩。
半年没回娘家,300多公里的路可以阻挡我回家的脚步却阻隔不了我想家的心。
孩子们听到声音也凑过来看,两个小的拍手跳“要跟表姐玩啦”,老大已经开始数自己的漫画书要分给谁。
他那时正在厨房切西瓜,刀“笃笃”敲在案板上。我扬着手机喊他:“我弟他们过几天来,带俩孩子呢。”
案板上的声音停了。他没回头,闷闷地说:“来了住哪?”
“孩子们挤挤呗,住小书房”我凑过去想接他手里的刀,“我多准备点菜,你做的红烧肉他们上次就夸……”
“我不做。”他把刀一放,西瓜汁溅在白瓷砖上,“要做你自己做,我出去住。”
那瞬间,我像被泼了盆凉水。明明前天才说“这个月电费我交了”,明明刚刚改买了我特别喜欢的猪肘子,怎么一提到娘家人,脸就垮得像要下雨?
接下来两天像踩在薄冰上。他不怎么说话,饭做得潦草,孩子们问“爸爸怎么不笑了”,我只能说“爸爸累了”。昨天我特意从抽屉里数了五百块钱递给他:“这钱你拿着,买菜买好点,到时候我帮你洗、帮你切,绝不偷懒。”
他瞥了眼钱,没接:“人多,我一个人做不过来。”
“我搭把手啊。”
“你就不能做?”他突然拔高声音,“你弟都不做饭,都是你弟媳做!”
我脑子“嗡”地一响。这些年都是他做饭,而是很她结婚一要彩礼,二没要房,纯裸婚,就一个条件她做饭。
这些年,我们自食其力惯了,从来都是自己做饭自己吃,哪像他弟,一年到头靠他妈伺候着。我压着火说:“每家有每家的习惯,你弟不是也不用做饭?还不是你妈做。”
这话像点燃了炸药。他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墩,汤汁洒出来:“你跟我提我妈?我妈伺候我弟是应该的,你娘家人凭什么?”
“凭什么?”我也忍不住拔高声音,“你妈去广东十几年,眼里就你弟一个儿子,他倒像个独生子似的霸占着妈,什么时候管过我们?三个孩子从小到大,她搭过一把手吗?现在跟我谈‘应该’?”
争吵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孩子们吓得不敢出声,“离婚!”我歇斯底里地说出这个词。三宝怯怯地问:妈妈,离婚可以带孩子一起吗?
刚刚他摔门出去了,“砰”的一声,震得墙上的日历都晃了晃。我看着那五百块钱躺在茶几上,红得刺眼。
其实我懂,他或许是怕麻烦,或许是觉得被打扰。可这世上哪有绝对清净的家呢?孩子们需要表哥表姐的笑声,我需要娘家人带来的那点烟火气,这些难道不是家该有的样子吗?
公众号今天的推送还没写,草稿箱里躺着一句“家是让心放松的地方”。我对着屏幕发呆,突然想,是不是有些家,注定只能容下固定的人、固定的节奏,多一粒外来的石子,就会碎成一地狼藉?
窗外的绿萝还在晃,风好像凉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