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好!我可以坐在这吗?”
梵先生被我轻声的问惊了一下,他夸张的抖了抖肩膀,腾得从地上做起来,瞪着眼睛错愕的望着我。
也许他太投入了吧,我想。
他跟我想象的还真不一样,电影里那些演员都太俊俏了。这么说不是说梵先生长得丑……呃……其实,是我不想用丑这个词,这词会赎渎了梵先生。他,只是长得有点普通而已,瘦瘦的,果然是红胡子。胡子上还沾着些食物的碎屑,一定是贼难吃的东西,他们老外做不出啥好吃的来。那胡子在颤,随着那嘴唇。嘴唇分明是想说点啥,不过到了嘴里的话被那口烟熏的黄牙给挡了回去。
那双怔怔的眼睛望的我有些紧张,我赶紧解释道:“啊……对不起,我是过路的游客……看你在画画……所以……想坐下来看看,可以吗?我叫Anson。”
我热情的递上手,却发现梵先生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调色盘,他更加不知所措了。哎~我怎么就叫Anson了呢?这是几年前老婆给我起的英文名,临时也想不出该怎么称呼自己,总不能说:叫我小张吧!
梵先生动作夸张的把右手的画笔交到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间,伸出右手,握住了我的手。
冰凉,很有力,都是骨头,硌得慌,不过很兴奋,我是不是这一阵子就不洗手了?
“您……好!”他咽了口唾沫说“你是日本人吗?”
啥?日本人,我怎么成日本人了!哦!对了,19世纪那会儿欧洲人看到的中国人都梳着鞭子穿着长衫呢!黑头发黄皮肤穿西式服装的只有可能是日本人。而且,我相信,在那时的法国乡下看到亚洲人比70年代在我老家看到洋人还稀奇。
怪不得梵先生会吓一跳呢!怨我,没多想就来了。
对了!他是梵先生不?!
我申请的时间是1890年7月初,地点是巴黎郊区的杜比尼花园附近。应该没错吧?我就是想看看这位大师自杀之前的状态,想知道他到底为何扣动扳机。或者,像另一种流言,是别人扣动的扳机?
应该没错!这附近应该没有别的画家了。
对对对!看他的左耳,空荡荡的,红色头发下面隐约可见嫩红色的、新长出来的肉。嘶…………我吸了一口气,心里揪了一下,尿道口有种被猪毛捅的感觉。
就是他,惊慌还没有淡去的绿色眼睛,不断打量着我。我的手已经被他握的有点疼了,向回抽了一下,他也立马觉察到有些失礼,松开了手。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这跟我之前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之前压根都没多想,反正有人工智能的语言识别器,还有自动翻译发音芯片植入在我嗓子里,以为到这个地方不就行了么?随便打个招呼就当过客一样,攀谈几句,试着跟梵先生来个萍水相逢,相谈甚欢,再相见恨晚,千杯少啥的……呃……看来我想错了。
再说,刚瞥到那左边发髻后的一片伤口,心中的抽疼就让我不忍再跟他闲聊下去。要知道,再过几天,那麦田里的乌鸦就会被一声穿越历史的枪声惊起,扑腾出旷古的遗憾来。
想到这,我立马按了下拇指的第二个关节,那是个机关,一个能瞬间随意穿越时间与空间的按钮。
这真是一次失败的采访,糟透了!
明儿个想好了再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