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蒙溪秋水
初春,从都市返回小镇,仿若鸟儿回到了熟悉的山林,自由、随意、闲适, 久违回归故土的感觉。城市水泥森林,车水马龙、花红酒绿、光怪陆离的风景,看似繁华富足,小住两三月尚可,久则倦怠矣。
回到小镇,首要去的是家乡的河,因离城区较远,且为上游,游人不多,故少污染,环境清幽,是早晚散步的好去处。
清晨,漫步在沿河而筑的弯弯曲曲的小道,春阳初升,柔和的阳光轻轻地洒在河面,给河水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河畔的树,芽苞初放,绽露着鹅黄的嫩叶,或直或斜,静静地站立。河水倒影,清晰如镜,天在水中,水在树中,鱼儿在云中,浑然一体。没有风,清新的空气里却充溢着幽幽的花香,真个是爽心悦目,心旷神怡了。
突然,我停住了脚步,近岸的河面,有一只匍匐在水上的鸟儿,流线型的身体,黑白相间的羽毛,埋在水里的小嘴,泛着殷红的光亮,微微张开的翅膀,部分没在水里,闭着的眼睛,静静地——静静地浮在水面。不知它何时落在了这里,也不知它趴在水面多久了,但显然,它已然没有了生命。
它或许出生于名门望族,优越的环境,丰厚的物质,给了它成长的便利,长成了一只美丽的鸟;它也或许出自寒门,通过偶然的机遇或艰难的磨炼,有了出人的风采,傲人的身材,漂亮的长相,华美的羽毛。它或许因美丽而骄傲,飞翔于蓝天,自由自在地舞蹈,展示着迷人的身材;它或许盘旋至水面,不顾可能面临的风险,去欣赏自己倒映水里娇美的容颜;它或许在人们头顶掠过,久久跟随,去侧耳倾听对它的歌赞;它或许落在林间枝头,啾啾鸣唱,去享受孩子们长久的仰望;它或许瞧不起同类的麻雀,因为它们太普通一般;它或许看不上跳跃的青蛙,因为它们不能飞翔;它或许更嘲笑驼着个大壳的蜗牛,因为它们太笨拙,太丑陋。
或许它曾有蓬勃的志向,要去大海,要去天边,要去天堂。它起飞,朝着自己的目标飞翔,飞呀——飞呀——大海太远,天边太遥,天堂太高。翅膀酸痛了,肚腹饥饿了,它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理想。苍天茫茫,疾风荡荡,它或许有些力不从心,环顾周围,才发觉有比自己更漂亮更健壮的同伴在飞翔,它想靠近,借助它们翅膀的些许力量,可大鸟有意无意地一挥,翅膀扑打在它的身上。
它或许受伤了,它有些后悔那天高地远的志向,它没有力量再飞向远方,它也没了心灵曾经的奢望,回归故里吧,那里或许才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天堂。它咬牙飞翔,或许伤痛未曾消退;它努力朝向故乡,或许它已明白自己应有的方向。终于,它看到了翅膀下这弯曲的河流,看到了两岸熟悉的树林与村庄,看到了仍在树枝上欢跳的麻雀,看到了仍在水中跳跃的青蛙,看到了仍在地上漫不经心爬行的蜗牛。或许它有些羞愧,想向它们道声歉意,“啾——”的一声哀号,它的翅膀在空中左右晃荡,最后打着圈“卟”的一下落进了故乡的河水里……
它就是那只在天空飞翔的鸟,它就是那只被人们羡慕的鸟啊!我想,如果它能量力而行,没那么自傲;如果它能淡泊清心,没那么多贪念;如果它能认清生命的真谛,不被世俗所迷惑,那么,它的生命将应该是另一番风景了。
鸟儿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儿时的好友,被公认的好老师,为权利而挤进了衙门,最终官场的酒肉却要了他的性命,年纪轻轻抛下美貌的妻儿去了黄泉。曾受乡人仰慕忠厚多才的某君,追求不止,奋斗不断,从布衣到官绅,一路风生水起,但终究没能挡住汹涌的诱惑,贪污受贿,最终被判了死刑。生命与死亡,自然的轮回,无论高低贵贱,公平公正,概莫能外,享受生命,坦然轮回,才应该是人们应有的真知。古人言,“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同理,权势富贵,又岂知非祸?知足者常乐,贪欲者常苦,多少人被世俗妄言所惑,疯长的欲望,难捺的贪求,无休的索取,纠结苦痛,毒瘾难止,最终毁掉了生命,能不警醒?
鸟儿呵,你魂归故里,看你安静的眼神,看你平静的身姿,或许你已明白——“上善若水”,原本生命顺其自然就好。不汲汲于权势,不苟苟于名利,则心可平,意可静,天道自然,简单而纯粹,岂不乐哉。
随遇而安,平平淡淡,平平安安,莫非远比好高骛远,贪欲无止,身败名裂更为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