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简舒跟陈力两个人都是二婚。两个人相知相惜走到一起,日子过得还算温馨。
陈力有个正在读五年级的儿子小乐,小乐对简舒这名新家庭成员不排斥,也不热情,平时的相处方式就是互不打扰。
简舒住在陈力在市区租的房子里面,一家三口,两房一厅。虽然房子面积小,却总还过得去。刚结婚时,陈力希望简舒做家庭主妇,专心照顾他和儿子的生活起居。简舒确实这么做过一段日子,却发现陈力跑出租的工资支撑三个人在大城市里面的生活开销确实捉襟见肘。
日子久了,陈力的压力越来越大,心情自然也就变差了。时不时在家里发脾气,抱怨简舒在家太悠闲,不懂得养家的苦。
简舒看在眼里,发现婚前婚后的男人都会变。婚前对你百般呵护,婚后对你百般挑剔。她也忍够了天天伺候他们爷俩的无趣,有份工作对自己来说更是解脱。
在老乡的帮助下,简舒凭借着以往的经验在超市做了收银员。上班的日子让简舒很开心,不单单是赚钱,她仿佛又找回了人生的价值。
陈力的态度也大转变,他会在简舒值夜班的时候,来接她下班。回到家,也会对她嘘寒问暖。简舒曾不止一次的想到:女人的家庭地位还是和收入挂钩的。以前,陈力的每份收入都会交到她手中,她可是一分钱都不敢乱花。得留着钱给孩子上学,交房租水电、生活费。
2
简舒的勤劳能干得到了超市领导的赏识,领导决定给简舒加薪。突如其来的幸福让简舒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欢悦,她恨不得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陈力。
晚班下班时,陈力照例过来接她。简舒将自己加薪的事情告诉了陈力,却发现陈力脸色很难看。不就是加三百块钱吗?值得你高兴成这样子?陈力的话语里满是责怪和不屑。
简舒很委屈,她挽着陈力的手。辩解道,起码是对我能力的认可,说明我比别人做的好。陈力丝毫不为简舒感到开心,他嗤之以鼻。简舒看到陈力这样,也没什么心思和他说了,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回家了。
回到家,小乐正洗完澡出来。看了简舒和陈力,面无表情的叫了声:阿姨,爸,旁若无人的进屋了。简舒心想我在你们爷俩眼里就是个阿姨吧,名义上是阿姨,实际上也是伺候你们的阿姨。
她看了一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陈力,一脸我不爽谁也别靠近我的表情。简舒也不想自讨没趣,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
简舒洗澡时,仿佛听到陈力接电话的声音。陈力仿佛是压住自己的怒火和对方说话,简舒听的心里极不舒服,便草草的冲了澡。
简舒洗澡完后问陈力,谁打来的电话?陈力也不说话,简舒发现陈力身旁的手机是自己的,此时屏幕还是亮的。她捡起手机一看,是它妈妈打来的。
我妈打电话有什么事吗?简舒看着陈力一脸不愉快,她似乎觉得要出大事。陈力狠狠的瞪着简舒,你妈当我们家是提款机吗?今年年初借了一万,现在还要借一万?我们自己生活都过不下去了,哪有闲钱补贴他们?陈力怒不可遏的样子让简舒心里直后怕。
那我们没钱就不要借了,我打电话跟我爸妈说清楚。简舒想顺着陈力总比逆着来好些,上次借钱她就是逆着他的,结果差点被打。
简舒刚拿起手机,便被陈力一把打掉。简舒的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一脸惊呆的看着陈力,这回顺着他也错了吗?
我已经答应你妈了,这钱就必须得借。不然,我面子往哪搁?陈力双手叉着腰,声音提高了八度,怒目圆睁。
简舒望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一脸怒气的男人。跟当初认识的陈力完全是两种模样,结婚后,陈力的脾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会收敛。
她心疼的捡起地上的手机,问了句那还借不借?陈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怒火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谁让我摊上你们这家穷人。陈力简直是从鼻孔发出来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听得简舒浑身冒冷汗。
我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男人最重要的是面子。你怎么这么蠢?什么话都要我重复几遍才能听懂。陈力仿佛越说越上瘾,他的话语里带着看不起和侮辱的语气。
简舒听着他的这些话,却也不敢反驳。生怕反驳后会越吵越激烈,不仅会伤害到自己,还会在邻居前面丢脸。
那明天我去转钱吧,我以后会跟我妈说清楚。简舒偷偷的看了一眼陈力,他仿佛没听见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没有给任何回应。简舒拿着手机,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下来了。她连忙用手去擦,生怕陈力看到,又招来一顿奚落。
简舒路过小乐房间时,发现小乐的房门打开了一小条缝,小乐正在门缝里往外看,眼神充满了恐惧。简舒努力的露出笑容,示意小乐快进去。小乐很听话的关好了房门。
躺在床上的简舒实在忍不住,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她的生活怎么会这么不如意,她和前夫也是因为小三介入离婚,本以为二婚可以长个疼自己的,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勇气离第二次婚了,她再离婚就是村里的笑话了。简舒想着自己要将就跟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过一辈子,就觉得委屈极了。
熟睡中的简舒是被一脚踹醒的,那一脚很大力的踹在她的腰上,她直接掉到了床下面。她一脸惊恐的爬起来,却发现陈力早已开灯了,坐在床上。
你大半夜的踹我做什么?你疯了吗?简舒扶着腰,一脸委屈。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瞬间被点燃,闪烁着可怕的光芒。我就是要踹你,天天被你娘家人借钱借的我都睡不着,你还睡得这么香?陈力指着简舒的鼻子,恶狠狠的说道。
不是你非要顾及面子,我才借的吗?你不愿意,我跟他们说就好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简舒的腰似乎越来越疼,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前这个魔鬼男人,到底还要怎么折磨她?
他们开口,我能拒绝吗?陈力咆哮的奔到她前面,掐着她的脖子,嘴里怒怒的念叨着,就你家破事多,就你家天天借钱。简舒奋力的拍打着陈力的手臂,却发现丝毫作用都没有。陈力像是被惹怒的狮子,他的力让简舒有点喘不过气。
爸爸,你放手。简阿姨快没气了。小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试图用力的推开陈力,却发现根本毫无用处。情急之下,他一口咬在了陈力的手臂上,陈力嗷嗷的叫着,反手就是一巴掌。小乐被扇在地上,简舒瘫坐在地,不断的咳嗽起来。陈力试图拎起简舒,却被小乐一把推开,他护在简舒前面。爸爸,你已经逼走了妈妈?你还要把简阿姨也逼走吗?小乐哭着请求陈力不要再伤害简舒了,陈力眼神呆滞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母子俩,看着简舒一脸苍白,恐惧而又无助的眼神,全身瑟瑟发抖。小乐脸上五个巴掌印,半边脸都肿起来了。陈力仿佛得到了满足,一屁股坐在床上,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简舒再也不想和陈力待在同一个空间,她踉踉跄跄的跑到浴室,将浴室反锁。她想到了婚前的陈力是一个脾气多么好的人,现在为了钱变成了魔鬼。而她,差点命丧他手。好残忍的男人。现在浴室这道门,是她唯一的保命符。
浴室响起了敲门声,简舒下意识的用身体紧紧挡着门,警惕的问了句,谁?简阿姨,我是小乐。你喝点水吧。小乐在门外似乎很焦急,简舒知道小乐这个孩子平时冷漠,可是心里是对她好的。可是,她很怕打开门看见陈力的那张脸,万一……
简舒不敢往下想,她告诉小乐她不渴。让他赶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简阿姨,你真的没事吗?小乐的担心和关切大概是简舒在这个家里唯一的温暖。
简舒让小乐放心,并承诺小乐明天做他最爱的三明治,小乐这才放心的离开了。简舒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脖子上一圈淤紫色,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了。
简舒一夜都保持着警惕,她庆幸着还好是夏天,不然在浴室待一晚上肯定感冒。窗外太阳照射进来的时候,简舒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迅速跑到客厅,将水果刀拿在手上,实在不行,同归于尽吧。
房门突然打开,正在做三明治的简舒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看见是小乐一脸笑容的看着她,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来。小乐,你先去洗脸刷牙。三明治很快做好了。
简舒将三明治做好端上桌,将煮熟的鸡蛋剥了壳敷在小乐已经肿了的脸颊上,希望红肿可以消退些。
简舒和小乐吃早餐时,简舒旁边的水果刀引起了小乐的关注。小乐眼里满是焦虑和不安,简阿姨,你会跟爸爸离婚吗?
简舒吃早餐的动作突然停止,要是以前她肯定说不会,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她现在很犹豫。
小乐,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好好读书就好了。简舒知道此时小乐肯定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她确实回答的很心虚。
可是,我希望你们不要离婚。小乐自言自语着,简舒很心疼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真是可怜的孩子。简舒不免在心里感慨着。
简舒拿出手机跟领导请了假,她想等脖子好了再去上班,也不想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她。
从外面回来的陈力怒气冲冲的冲到餐桌前,质问着简舒什么时候从他卡上转走了两万块钱?简舒下意识的握紧了旁边的水果刀,一脸害怕。我没有转你的钱,你的卡我没动过。
这个家里就我们三个人,密码也就我们三个人知道。难道还是小乐吗?陈力将银行卡扔在桌子上,亏得我好心好意去给你娘家转钱,你却瞒着我。陈力说着,便想揪简舒的头发,简舒快速往后面一退,将水果刀指着陈力,你休想再伤害我一根头发。简舒的话更激起了陈力的愤怒,他扑过去,夺了简舒的刀,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一旁的小乐见这架势,赶紧上去拉。却发现根本拉不动爸爸,他哭着乞求爸爸不要伤害简舒,却发现陈力已经打红了眼,根本停不下来。小乐跑到邻居家,请求邻居帮忙。
陈力的拳头一拳一拳落在简舒的脸上头上,每一拳都铿锵有力,简舒的口里冒出甜甜的腥味。她拼了命的护住自己的头,却被陈力打得更加凶猛。简舒努力的睁开红肿的眼睛,却发现只能睁开一条缝。她看见朦胧中的陈力像一个打红了眼的魔鬼,不顾她的哀求,拳头依旧密集的落在她头上。她想着也许这样子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了。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不足一天,她已经看清楚了陈力这个人的真实面目。
3
当简舒醒来时,一片白色。她看到了年迈的父母和弟弟,妈妈坐在床边,眼眶红红的,不停的抹泪。爸爸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她。见她醒过来,一家人脸上满是激动。快叫医生,快去。爸爸指挥着弟弟,弟弟一路小跑去请医生。
孩子,要是知道会这样,妈妈绝对不会找你借钱的。简舒看着妈妈一脸后悔的模样,心疼的握着妈妈的手,说,不怪妈妈,是我自己没看准人。妈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简舒努力露出笑容,想让妈妈知道她没事。
医生过来检查后,告诉简舒家人只是皮外伤,不用担心。简爸爸和简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你们担心了,大老远的跑来。简舒心生内疚,父母已经不再年轻,自己却还要这么折腾他们,真的不孝。
孩子,等你好了就去离婚。爸爸妈妈不愿意看到你受苦了。简爸爸握着简舒的手,一脸的担心。
借的钱你弟弟也还给他了,你放心吧。简妈妈在一旁补充道。简舒点点头,心里既喜又悲。
下午,小乐过来看她。他在门口徘徊,简舒看到,马上让他进来。
对不起,简阿姨。小乐深深的向简舒鞠躬。
小乐,阿姨谢谢你。谢谢你及时救了我。简舒知道是小乐叫了邻居,打了电话给父母,自己才得以解脱。她很感谢小乐。
简阿姨,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生气。小乐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又后怕。
你说吧,小乐。简舒的眼眸里的温柔让小乐稍微放松了些。
那两万块钱是我取的,我妈妈生病了,没钱治病。所以,我取给她了。小乐低着头,简舒分明听出了悔意。
简阿姨,对不起。我不敢说出真相。我怕爸爸打我。以前妈妈离开时,爸爸经常打我,说我是扫把星,把妈妈克走了。直到你来了之后,爸爸才没打我了。
小乐见简舒不说话,他脸上既心疼又惶恐,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衣角,虽然低着头,眼神时不时的瞟向简舒。此刻的简舒已经游离,她想起了以前和陈力在一起的时光。她坐着陈力的出租车一起去路边吃东西,两个人你一碗,我一碗,浓情蜜意。她还想到了她生病时陈力细心周到的照顾,以及陈力上门提亲时的敦厚老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体贴的男人,让她做了终身错误的决定:认识不到一周就嫁给他了。现在换回来的却是因为两万块钱的挨打。生活真是可笑,简舒抹抹眼角的泪,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
你妈妈,也是因为这样子才离开你爸爸吗?简舒看着小乐,问的很淡然。早已经知道答案的她,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了。果不其然,小乐点点头。
那你现在知道错了吗?以后还再犯吗?简舒轻声问道。
我昨天已经跟爸爸承认错误了。小乐依旧低着头,他挽起自己的袖子,简舒看到手臂上面一条条的清淤,心疼的问道,疼吗?小乐摇摇头,这是我该得的惩罚,不疼。简舒帮小乐擦完药,简单的包扎。告诉小乐自己和他爸爸也过不下去,他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简阿姨,对不起。小乐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小乐,你没有对不起简阿姨。因为你已经受到惩罚了,明白了吗?简舒看着小乐,一脸的诚恳与真诚。小乐是无辜的,她可以原谅。陈力,她这辈子再也不想与他有瓜葛。
4
出院后,简舒在父母的陪同下,与陈力办了离婚手续。陈力似乎又回到婚前那般敦厚老实,不过,简舒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
简舒,对不起。这是陈力个简舒说的最后一句话,简舒听出了歉意。她明白,完善这个男人已经不值得她留恋了。
她微微一笑,好好对小乐。此刻的她很心疼那个简小乐的孩子。
一年后,简舒在新闻上看到一个青少年因偷窃被逮捕,她心里一震。当看到打马赛克的青少年时,她认出了这是小乐。记者问小乐,后悔吗?小乐坚定的说,我不后悔,至少在这里我不会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