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勋坐在会议室的主座,正专注听部门经理的汇报。
吴琳坐在会议室不起眼的角落,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偷偷发了条短信:恭喜中奖。发送成功后删掉。
写字楼下面有家咖啡馆,是吴琳表姐男朋友开的。今天她特意让他们留了一间包间。包间里王勋的司机赵子刚正坐在里面,桌上摆着台笔记本电脑。他把窗帘拉下来,只留了道缝,一边从缝里观望窗外的写字楼,一边抽着烟瞄着自己的手机,时间一到,收到了预计的短信:恭喜中奖。赵子刚删除短信,马上拨打了那个预计的号码。
“一,二,三……”吴琳心里默数。
“滴滴……”正当王勋打算交换意见,手机来电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你儿子在我手上。我没耐心养小孩。100万,明天之内,否则撕票。”
“你是?”
“爸爸——”电话里传来儿子的哭喊。
“最后说一遍,明天之内给100万,我还你儿子,不然就还你具尸体。时间地点再说。”
“等一下——”
“嘟嘟……”电话挂断了。
吴琳知道计划成功了,心里不禁雀跃不已。
望着一桌子满脸疑惑的人,王勋一片茫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很快冷静下来。闭上眼思考几秒,留下其他人离开会议室,打电话叫助手张大志去他的办公室。
看他出去后,吴琳趁着没人注意的空档,偷偷溜出了会议室。
张大志看着王勋,有点担心地问:“哥,出事了吗?”王勋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张大志说:“这人估计还会找你,我马上报警——”
王勋说:“我来报警。你先帮我去看看刘丽,但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最好送她去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去找刘大爷。等会儿给我回话。”刘大爷是王勋的岳父刘泽运,他是一个本地颇有人脉的商会老大。
“好。”张大志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王勋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多年来,每当遇到困难时,他都习惯一个在办公室苦思解决办法。
儿子王慕刘,今年13岁。一周前,他还是王勋的宝贝儿子,但上周王勋偶然得知王慕刘可能不是自己亲生的。王勋瞒着妻子偷偷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还要再等几天才知道。
妻子刘丽,大他一岁。她是个成功的绘本作家,最近迷上了徒步运动,上周爬山时不小心小腿摔骨折了,正在一家私人疗养院治疗。
二十年前,刚上大四的王勋和室友在某个苏州园林游玩时认识了刘丽,那时她刚毕业却格外自信成熟,那股子神秘艳丽深深吸引了王勋,当然,更吸引王勋的是知道她的父亲地位超然,做了刘大爷的女婿后必然会平步青云。为了娶她王勋对刘大爷言听计从,当了个颇受非议的上门女婿。王勋不在乎世俗看法,在他心里,刘丽对现实一窍不通,是个天真的小公主,而自己恰好可以成为替她遮风挡雨的骑士。
儿子八九不离十不是亲生的,但却是刘大爷的亲外孙;虽然刘丽可能背叛了自己,但刘大爷还是很认可自己的。
王勋心里有了决定。
吴琳走进了包间,赵子刚正坐在里面,一边抽烟一边盯着手机屏幕滑动手指,桌上除了那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个黑漆漆的东西,赵子刚告诉吴琳那是他搞来的变声器。吴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估计他会报警,我们赶紧撤。”
赵子刚欲言又止:“刚刚我联系了兄弟,他说人不见了。”
“什么?”
“这小子估计发现不对偷溜了。要不中止计划?反正他和他爸应该不知道我们——”
“放屁!要让他回家就完蛋了。最了解他行踪的,最后见到他的,都是我们,你当警察是吃素的?叫仓库那边人都撤走!再派几个小弟在周边找一找,我们赶紧对口供。”吴琳一改平日文质彬彬的样子,露出了女流氓的本性。
吴琳和赵子刚是亲姐弟,公司没人知道。爸妈年轻时携手私奔,做起了长途货运的夫妻生意,生下了吴琳和赵子刚。两人衣锦还乡后又带更多没出路的同乡闯荡,逐渐成了几条线路的车老大。后来因为爸爸老养小情人,爸妈离婚了,但依然保持合作关系。爸妈离婚后,吴琳跟了妈妈的姓。从某个省内知名的好大学毕业后,她进了王勋公司,靠着机灵当上了他的工作秘书,又找机会把赵子刚安排给王勋当司机。
王勋本来是个凤凰男,为人胆小又虚伪,娶了商会老大刘泽运的女儿刘丽,摇身一变成了公司小老板。姐弟俩平时负责送王老板13岁的儿子王慕刘上兴趣班,小孩对吴琳这个斯文大姐姐很信任。吴琳和赵子刚商量绑架他再勒索王勋,共挖第一桶金。
三个月前,赵子刚安排王慕刘学校周边一个混混,每天下课骚扰威胁他。果然不久,王慕刘就向吴琳求助,还央求她不要告诉老师父母。吴琳信誓旦旦会保护他上下学,却在今天安排小弟半路绑走他。
计划一切顺利,谁知道王慕刘竟然逃脱了。
刘丽表面上是商会老大的千金、大老板的夫人,也是成功的绘本画家,但是私下里似乎藏着秘密。
张大志也有个秘密。
今天稍早之前,张大志一个人核对老板王勋的日程安排和活动方案,突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
“强哥。”听筒里传来变声器过滤后的古怪声音。
“你是谁?你怎么叫我强哥,又怎么知道这个电话?”
“强哥,现在情况紧急,多的不说了。你儿子就要被绑架了,绑匪会把他安置在兴趣班学校附近一个废弃仓库里,等会儿我会把地址发给你。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信。”
张强是张大志的真名,已经十多年不用它了;他有个私生子王慕刘,外人都以为他是老板王勋的儿子。这些都是张大志最隐秘的秘密。
张大志惊骇莫名,但是时间不多了,短信已经发了过来,对方用技术处理了号码。他按照短信开车赶到仓库附近,已经6点过了。张大志偷偷从窗户看进去,发现电话里那人说的竟然是真的:王慕刘就在仓库里!
但他一点也不像被绑架了,旁边跟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像在哄着他玩儿。那个小伙子跟王慕刘说了些什么后,急着出门去了,张大志趁机溜进去。
“张叔叔!”王慕刘见张大志惊喜叫道。
“你爸爸叫我来接你了,带你去我家待几天。”张大志上去拉着他就往外走,害怕那个年轻人突然折返。
张大志开车把他送去自己家。王勋出差时常常叫张大志帮着照顾王慕刘,因此王慕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很开心。
张大志安顿好王慕刘后又回到公司,打算搞清楚到底是谁搞的鬼。刚到公司,老板王勋就打电话叫张大志去他办公室。王勋告诉他,刚刚有个人打电话说他绑架了王慕刘,让他明天之内交出100万。张大志实在匪夷所思,不知道“绑匪”和给他打电话的人是不是同一人,他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张大志感到气愤,又担心放任这个“绑匪”的话会暴露秘密,伤害到王慕刘和他妈妈。王勋让张大志先去看看刘丽,然后去找刘大爷。这正合张大志意,张大志迅速去找刘丽商量。
其实刘丽是张大志的恩人。13年前,张大志是个无名小混混,跟着同乡车老大跑长途货运,却和老大的小情人私下好上了,对方还怀上了张大志的孩子,于是他们偷偷私奔,却被车老大发现了行踪,气愤的车老大制造了一场意外车祸撞倒他俩便扬长而去。
奄奄一息的张大志两人被经过的刘丽救起。她当时已怀孕8个月,却发现是个死胎,在在一位神秘友人陪伴下,绝望地去外地引产,却碰巧给了张大志生的希望。张大志侥幸活命,女朋友却去世了,只留下了刚出生的孩子。
张大志想报复车老大又苦于没有证据,便和刘丽订下约定,孩子交给刘丽当亲生子养,她帮张大志隐姓埋名,让张大志以她丈夫助手的身份“重生”。这些年张大志小心翼翼,一边勤勤恳恳为刘丽一家卖命,一边在暗处调查。
张大志跟刘丽讲了王慕刘差点被绑架一事,告诉她王慕刘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必要的话只能摊牌了。刘丽却非常恐惧地说,一切她来安排,她以后会找机会说清楚王慕刘的事,但这是她的家事,请张大志千万不要自顾自把一切都跟刘大爷和王勋说了。张大志答应了。
三十年前,刘大爷在一场意外中失去了生育能力,那时候刘大爷只有和前妻的一个独生女,就是刘丽。从那以后又叱咤风云半辈子,他风流过也落魄过,终于爬到如今的位置,唯一遗憾就是没有儿子,女儿刘丽虽然天资聪颖,并不能填补刘大爷的空虚,退而求其次,刘大爷打算早早替她选个绝对听话的上门女婿,早日生个延续自己血脉的外孙。
在刘丽众多追求者中,刘大爷挑中了才毕业的王勋,因为他自作聪明又自私贪婪,容易被掌控。女儿对王勋很抗拒,在刘大爷威压之下,她勉强同意结婚,但这么多年来,她只生了王慕刘这一个外孙,自从王慕刘出生后,刘大爷用心经营的一切都有了新的意义——为让他顺利继承自己的家业而铺路。刘大爷不信鬼神,但是如果有一天死亡把自己带走,至少一个血脉相连的人能够在世间留下自己的痕迹。
半年前刘大爷偶然得知,张大志竟然是外孙王慕刘的亲生父亲,张强才是他的真名,王慕刘出生那年,张强在一场意外车祸中消失了,不久后突然以张大志的身份出现,成为女婿王勋的助手。刘大爷再一细查,竟然发现所谓的“外孙”也是假的,王慕刘不是女儿刘丽的孩子,更令刘大爷震惊的是,这一切都是刘丽一手安排的,她居然骗了自己。刘大爷怒火中烧,恨不得撕碎了刘丽,但是又不得不接受一个可悲的事实:这个世界上只有刘丽能够再生出延续他基因和血脉的后代,刘大爷绝不能让人偷梁换柱,夺去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挣来的这一切。
两个月前,刘大爷发现王慕刘被几个小混混纠缠欺负,顺藤摸瓜查出来是王勋的秘书吴琳和司机赵子刚两个人搞的鬼,他们打算绑架王慕刘向王勋勒索钱财,刘大爷决定趁机借刀杀人。
上周刘大爷用匿名电话告诉了王勋王慕刘不是他亲生儿子的事情,刘大爷知道他向来多疑,一定会偷偷去做亲子鉴定,怀疑的种子已经种进那个胆小鬼心里了。
今天是周末,刘大爷看望了骨折后正在疗养院养伤的女儿刘丽后,告诉身边人要独自回办公室办点私事就走了。
这公园空无一人。刘大爷从口袋里拿出变声器,给张大志打电话。
“喂?”电话接通了。
刘大爷镇定自如:“强哥。”
“你是谁?你怎么叫我强哥,又怎么知道这个电话?”那头那人不可置信。
刘大爷淡淡一笑:“强哥,现在情况紧急,多的不说了。你儿子就要被绑架了,绑匪会把他安置在兴趣班学校附近一个废弃仓库里,等会儿我会把地址发给你。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信。”说完刘大爷就挂掉电话。
这个废弃仓库大门藏在巷子里,监控刚好不能覆盖。刘大爷看到张大志(也就是张强)把王慕刘从仓库里带出来上车离开,赶紧开车跟着他一路来到他家楼下,看着他送孩子上楼,不久他又匆匆下楼开车离开。
等张强走远后,刘大爷悠闲地下车上楼,走到张强家门外,用带着手套的手敲门。
“谁啊,张叔叔吗?”门后传来王慕刘怯怯的声音。
“好孩子,外公来接你去找妈妈了。”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