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看了电影《八月》,这是一部介于剧情与文艺之间的黑白电影。每个镜头都很长,像生活一样朴实。影片的代入感很强,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
小时候离家最近的那家超市叫千禧超市,大概是在千禧年开张的,超市是一对与父母年纪相仿的夫妻开的。最喜欢的零食是绿豆糕,五个并排码在一个透明塑料盒里,我总会从货架上拿一包,等我妈结账的时候,一并放在柜台上。
《八月》里,与张小雷形影不离的双截棍,是他爸撅了墩布把子给他做的,他把它挂在脖子上,或者塞在裤子后面。我爸拾掇回来一套铁锤,像俄罗斯套娃一样,每把锤子都能拧开,最小的那把归了我。我爸做了一个一层高的木头台阶,放在阳台上垫脚,每天中午,我一手拿着铁钉盒一手拎着小锤,坐在地上,找出最小号的铁钉,用小锤敲进木头台阶里,叮叮当当一中午,一日连着一日。后来那块木头面上排满了密集的小钉。
去我妈单位上玩,当时她还在酿造厂,厂里每天拎着大桶小桶来打酱油打醋的人络绎不绝。醋车间摆满了大缸,缸上盖着圆形的竹盖,一掀开一股带着热气的酸味就顶进眼睛里,趁着眼泪没流下来赶紧盖上。
跑去销售办公室玩,办公室旁边是酱菜厂,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咸菜,绿色的海藻最好吃,。每次去都逗留的时间长一点,趁大人不注意,捏起一根迅速塞进嘴里。除了咸菜还偷吃过酱油,酱油和醋分别装在不同的大桶里,有时候阀门没关紧,还会隔几秒滴下滴酱油,用手指去接一滴,深褐色偏黑的颜色,把整个指头塞进嘴里。
销售科的秤,除了称酱油醋还称小孩体重,不常去我妈单位,每次去临下班前,都被我妈赶着去称称体重盼望长点肉。
第一次去电影院里看电影,当时的电影院是大会堂还没拆的剧院,木头凳子一长条一长条的。看的电影是《暖春》,当时是我妈我姨带着我和我妹去看的,我妹的哭点和我们都不同,我都哭完了笑着一扭头,看见她的眼泪像宽面条一样,汹涌而出流了一脸。
我小时候大多时间归我爸管,他经常骑车子带着我,二八自行车我们那管它叫大梁,我从来不坐在梁上,总觉得硌得不舒服。后座又很高,每次坐上去都紧紧抓着铁把手,我又老爱在自行车上睡觉,有时候没抓紧或者他骑得飞快,我就朝后面仰,一个愣怔醒过来,赶紧揪住我爸后背上的衣服。每次都吓得不轻,但下一次仍旧会犯困。
脚后跟被绞进后车轮几次,每次都是我爸带着我,对疼的记忆很模糊,总想着膝盖、脚后跟、胳膊肘,很少有三个地方都完好无损的时候,膝盖常年结痂,新的皮肤刚长好,又磕得血肉模糊,我妈就揪家里栽的芦荟给我抹伤口。
另外一次,我爸去幼儿园接我,我蹲在老师身后的暖气片旁边玩,听见老师和我爸说:“被她妈给接走了。”我爸疑惑了一下便走了,我站起来,在窗边看我爸从大门走了,我也没拉开窗叫他,就那样看着他走了。老师一扭头看见我还在,责备了我几句。那时候还没有手机,老师牵着我送我回家,从幼儿园到我家就两条胡同的距离,刚拐进我家那条胡同,就看见我爸站在门口等还没下班的我妈。
周末我妈上班,我爸就带着我上山下河去田野。那时候的蚂蚱特多,我和我爸能抓一个下午,有时候用矿泉水瓶装蚂蚱,忘了带瓶子,就用草穗细细的长杆,从蚂蚱脖子后面那块皮里穿进去,一根草上能穿好几只。基本什么类型的蚂蚱都抓过,包括登大山(一种全身翠绿,个体很大,后腿很有力并长着小刺的蚂蚱),这应该是我们那里的特有叫法。
拿回家让我妈用油锅一炸,又脆又香。每次炸之前都要清理蚂蚱,把头拧掉,能一并带出肚子里的所有脏东西。最后一次吃蚂蚱,是因为清理的时候,从蚂蚱肚子里爬出了白色细长的寄生虫,我妈一看直接下了命令,从此断绝这道野味。
田螺是另一道被斩断的野味,田螺就是南方的螺蛳,我爸带我去水库里摸几个小时,回来拿清水养几天,让它把肚子里的脏泥都吐干净,然后找个晚上我妈用咸菜水一煮,就一小碗,拿针挑着吃,能吃一个晚上。有时看花眼,针不小心扎到指头上,咸菜水一下子渗进去生疼,用嘴吸一下接着吃。
上小学的第一天,我妈把我交给学校的一个姑姑,就骑着车子去上班了。别的小朋友都是爸妈陪着,家长把孩子送到教室就离开了,班主任进来开班会,刚讲了几句话,我就放声大哭起来,见我哭得太凶,姑姑把我领去办公室。
我知道,我的童年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