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俗人

第一次领会俗的意思,恐怕是在十多年前读高中那会儿。

图片发自简书App

据我看来,当时全中国都流行喇叭裤,臀部包得滚圆,腿部扎得纤细,可两只裤脚倒象两把环卫工人的大扫帚,走起路来,左右生风;如果再配上一双尖头牛仔皮鞋,谁都会翘起拇指来说“入流”。当时我也有两条这种合时尚的裤子,那裤脚准在1尺2寸之上。我穿了一阵之后,越穿越觉得不舒服。究其原因,不在紧包的臀部与腿部,却在心里。你想,谁都是这一副要扫平天下所有马路的样子,真是太俗了。忍无可忍之下,立即更弦改张,把喇叭裤翻过来,沿裤缝踩了两条线,大裤脚变为小裤脚,开“奔裤”先锋,着实还引来了若干同学的青睐。

这是我第一次反俗流的行为。从此以后的我便老爱标新立异、独树一帜;指评人事总是“俗不可耐”挂嘴边。看得出来,那时对“俗”是避之唯恐不及、十分蔑视的态度。可随着脸上的胡子一天天变粗、变硬、变密,忽然有一天,我却开始喜欢上“俗”了。

有例为证。

曾有位老兄,从我的眼光看来,他是一位极俗气的人。和我一起买了股票,只要有一点点收获就沾沾自喜,经常在我耳边响起的话就是说“兄弟,我一不小心又赚了五百元。”开始的时候,我不以为然,甚至有些瞧不起他——鼠目寸光、俗不可耐,这么一点钱,也值得那样得意?可是时间一长,却发现他因此而活得实实在在、快快乐乐,有一点收获就喜形于色,开心地过日子,那真是物质精神双丰收。而我干嘛呢,非要好高骛远、故作深沉的样子?其实还是像他一样,“俗”一点好,他俗得实在!

在酒桌上,我最怕的是劝酒与敬酒。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别喝,这是完全自由随意的事。喝酒搞得像演戏似的,你方敬罢我登场,一杯接一杯,还奉上一套劝酒词曰:“感情深一口闷,哥们铁胃出血。”这是什么事?俗!深恶痛绝!可朋友说“一块喝酒图什么?仅量力而行,那不如在家喝更自在吗?这年头喝两杯酒谁喝不起?大家一块喝的不是酒,是痛快!要喝出气氛。”太有道理啦!喝!痛快地喝!大家全干啦!俗就俗点吧,这俗是俗得热闹!

一块钓鱼的,我称他为钓友,我的一位钓友实属专业水准,自制超长钓杆、夜光浮标、折叠凳、牛粪诱饵、蚯吲钓饵、电瓶灯、电瓶车、收音机等一应俱全。干脆利落的抛杆下线,挥洒自如;冷静沉着的收钩上拉,稳扎稳打。你瞧他,冬天裹着棉袄,夏天罩着草帽,几乎从不间断地钓鱼,鱼也从不间断地从河里、海里往家里拎。可有一点我很不喜欢他,就是他把钓鱼看作是省几个小菜钱,这多俗呀。钓鱼是修身养性的高雅的事,怎么就被他糟蹋成带有铜臭味呢?可只要瞧他钓鱼水平突飞猛进地提高,只要瞧他就着红烧鲫鱼喝k牌啤酒的味儿,你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向他学着点,投身到有滋有味的生活中去吧。要说他的俗呀,就是俗得安稳!

俗的事还可以说出一大堆:搓麻将、听通俗歌曲、大办喜酒、贴红纸对联、进舞厅跳舞、进洗头房敲背、看港台言情电视剧、女人穿拖鞋又穿长统袜、男人穿棉毛衫穿西装、看街头文学、讲黄色笑话、赶时髦穿松糕鞋、留长指甲、佩金戴玉、口袋插笔杆子、写梦呵梦呵的情诗、传播小道消息、写毕业留言、点香拜菩萨、头发吹得像假杨贵妃、妆浓得像水粉画、故作亲热攀家常、迎合领导说奉承话、鬼鬼祟祟打小报告、自我感觉良好爱吹牛、三教九流滥交朋友、结拜兄弟姐妹、逛小商品市场买便宜货、去菜场讨价还价等等等等。但是,你只要细心想想,所有这些俗人俗事有一共同之处——热爱生活。雅也好,俗也好,生活多美好呀。干嘛要挑三拣四的,时不时老想着换一种活法?乐大伙所乐,不是挺好的吗?

俗之事说得如此这般,可真要给俗下个定义,却令我汗颜。翻开字典,“俗”的解释还真够丰富。但我约略懂得,俗最大的特点就是脚踏实地,实实在在。由哲学流派来看,俗又该属形而下,而非形而上的。其实,古人在造字时,俗字也造得很有意思:从人从谷,会意字,人要靠谷来养活。想到这一层,似乎做个俗人又多了一条确凿的理由。

当我有些认同于俗的时候,我曾担心自己会堕落为俗人。可是有一天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要是不踏实地做个俗人,你就注定着会痛苦。听了这话,我铁定了决心,为了快乐,我甘心情愿地“堕落”为一个俗人。你怎么样?亲爱的读者。

刚巧,最近某机构调查发现,《西游记》中四大人物,在读者的眼里,数大俗人猪八戒最受女士钟情。因为他有情调,会理财,懂得生活。看来,做个俗人,还很有群众基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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