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笑容感觉天也变晴了，就好像阳光，住在你眼中。
-01-
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发了这条动态在微博时，阿晴邪笑的回复了我一句：夏安你回来了啊，要不等下我们去街边的咖啡厅聊聊？
“好。”
我放下手机，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哭花妆容的自己，用冷水一遍一遍泼醒麻木的自己。
见到阿晴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我坐在靠近窗边的软发椅上用勺子摇动精致白瓷杯的卡布奇诺，眼神注视着街头人来人往的一举一动。
“嘿，看什么呢？”阿晴吸着大杯果汁，放大瞳孔地望着我。
“看看这些年来街头的改变。”我转向身子，把注意力看向阿晴。
“嗯，温江的变化算是挺大的，街头卖红薯的老大爷都回家看孙子了。不过你怎么舍得从北京回来我们这小地方了？难道是夏姨他们逼婚了？”
我抿了一口杯里的咖啡，平淡地说，“因为他要结婚了，我回来兑现承诺。”
话刚出口，阿晴差点把刚吸进去的果汁喷了出来。
“那你，那你现在怎样了？真的要参加他的婚礼？”阿晴语气忽然沉稳，小心翼翼地疑问着我。
咖啡热气飘起朦胧了我的双眼，消散水汽后，我笑着应道，：“去，因为那是我俩小时的约定，无论谁先结婚，距离有多远，都要回来参加对方的婚礼。”
“你啊，就是看得太通透了，回去看看最近热播的小美好电视剧吧，同样是青梅竹马，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秋夜静谧得发憷，一阵北风吹过，簌簌落叶飞舞的音伴奏迎之而来，横扫了整个老街道。
他说过的，如果结婚，他会选在秋天。
而现在，他真的实现了。
-2-
周末，爸妈同我前往张皓举办婚礼的圣心大教堂。坐在观众席上的我，看着张皓深情地把戒指戴进给新娘时，我强忍着难受，同大家一同为这对新人鼓掌祝贺。
一个小时前，我站在教堂后边花园里吹着冷风，张皓走到我身旁同我讲起以前的趣事。
“安子，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参加我的婚礼。”革履西装的张皓感慨着我们的约定。
“我们说好的，都要见证彼此的幸福，所以我回来了。”海风袭面而来，湿冷夹杂着苦涩海的味道，我用手整理下凌乱的碎发，走在他跟前，笑眯眯地对张皓说。
“那就好，祝你也幸福。”张皓似乎松了口气，画面很安静，却静得像极了我们小时候的场景。
十二个小时以前，我跳跃式的熬夜看完了阿晴推荐的《小美好》，当满弹幕都是对江辰和陈小希圆满结局乐开花时，我却把眼泪湿透的纸巾扔满了一箩筐。
陈小希和江辰是青梅竹马，而我和张皓也是青梅竹马。
只是，陈小希喜欢江辰，江辰喜欢陈小希；而我们，只有我喜欢张皓。
-3-
十八年前，我八岁，张皓十岁。张皓一家搬来我们小巷时，我还在和隔壁家的同岁的阿夏玩着门口的泥沙堆。
看着货车旁边准备抱大纸箱进屋的男孩，肢体被大箱子压得摇摇晃晃。于是我拍拍掌心沾满泥沙的双手，快速小跑到他的跟前，帮忙分担箱子的重量。
男孩探出头，笑嘻嘻地说，“谢谢你啊。”
搬完家具后，我和男孩坐在他家门口，舔着手中的冰棍。
“我叫张皓，今年十岁，你叫啥子？”
我咬了口冰棍，鼓着嘴巴嘟嘟地对他说，“我叫夏安，爸妈他们叫我小安。”
“那我叫你安子吧，特别的称呼。”张皓也咬了口冰棍，额角的汗滴源源冒出时，他却笑得阳光明媚。
“安子，以后我们都结婚了，不管多远，都要回来参加对方的婚礼，你觉得怎样？”
“结婚，那不是大人的事情吗？好久远的事情哦，不过肯定好的啊。”我天真地答道。
张皓一家和我家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串门也是常有的事情。张皓转来这边的学校后，每天早上都会在巷口等着我一起上学，放学后我们常常坐在树荫下趴着写作业。
那时候，兜里常常揣着张皓从家里捎给我的红薯做午餐。但我知道，那是巷口大爷家卖的红薯。张皓只是把家里给的零花钱买了我喜欢的食物，而他却吃家里带来的。
有这样的发小，真的挺好，就像莫名多了个很疼我的哥哥。
-4-
我成绩一直都稳进班里前三，但张皓的成绩却不怎么起色。
每次我捧着奖状回家时，总能听到张姨对我妈说，“你们家小安真聪明，你看我们阿皓，考试能考个前三十我都乐开花喽。”
“阿皓哥，下次我把我名改为你的名字，那你就可以不用挨骂了。”我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坐在河边扔石头的张皓。
“你傻啊，大人肯定是看得出来的啊，拿不了奖状又不丢人，你那蠢办法还是算了。”张皓的脸色逐渐从气愤趋于平淡。
看样子，他已经不难过了。
后来我再也不会拎着奖状往家跑，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一张一张锁在抽屉里。就好像这样做，我就会很好的保护张皓的自尊心一样，不会让张皓难堪，也不会让张姨就事论事，责怪张皓。
上初中后，视野开阔了，不再局限于我们的小乡村的传统思想。但张皓却不安分了，泡网吧，逃课都成了常有的事，但唯独不会去泡妞。
那时我还一直懵圈，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张姨和张叔被级主任叫去办公室谈话时，我才知道张皓出事了。
我站在办公室外边看着张皓还有他那群猪朋狗友被罚站在办公室面壁思过。而张姨他们就诚恳企求着级主任不要给张皓记过。
张皓站了多久，我就在外边走廊站了多久。
过后，张姨拉着我的双手说，“小安啊，我和你张叔特地从村里赶到学校，你张浩哥太好玩了，以后你帮张姨多看着点他哈。”
我直点头，双手被握着憋红，但更心疼张皓。
张皓被罚站出来后，我屁颠屁颠拦住了他，“张皓，你都初三了，怎么还爬栏杆出去泡网吧。”
张皓一见到我就拽了我书包，“你来啦，没啥的，我就是出去浪荡一下而已。”说完，笑嘻嘻地拉我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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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下学期，我收到了隔壁班男生递来的小情书。处于懵懂青春的我差点被小情愫给扰乱。还好，我脑子里只有学习，没有心思谈恋爱。
只是，那个男生似乎并没有被我的拒绝给击败，而是三天两头往我桌里塞情书。
这件事情被弄得人尽皆知是在两个月后。
有次他来送情书时刚好被班里闹腾的同学撞见，于是那同学故意大声喧哗。
“哇，原来我们班的小学霸也是个会恋爱的坏学生啊，难得难得。”
这时正巧被班主任撞见，于是头一次被带进办公室是因为“早恋”这个敏感的话题。
班主任苦口婆心地对我说，“你们这年龄层的孩子啊，太早熟了，可是夏安你成绩优异，千万不要让早恋害了你啊。”
我红了眼眶，哽咽着直摇头说自己没有早恋。
从办公室出来后，张皓也在。
“安子，别哭了，我没法变着戏法拿出红薯哄你开心。”
听出这话的笑点，我一下子止住了泪腺，一把眼泪擦在张皓的校服上。
因为一个笑容感觉天也变晴了，就好像阳光，住在你眼中
张皓从小就不会哄我，只会在我哭的时候到巷口老大爷那里买根红薯来哄我。
他总说，红薯甜，哭了之后，嘴里是干涩的，吃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后来，那男生没再递过情书给我。而班里让我难堪的同学也躲我躲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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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皓中考后，成绩很不理想，无奈之下，张姨一家只能送他去读技校。
从小到大，我的上学路上都会有个叫张皓的男孩。只是，那以后，我们的人生轨迹却变得太多太多了。
有次周五放学，来接我的是张皓。张皓还是如往前那样笑脸开怀地拉着我去吃顿好的。
“安子，呐，红薯，热腾腾的。特地从我们家巷口大爷那里买过来揣在兜里来送给你的。”
我推着镜框，笑意黯然地接过红薯。
“安子，你说以后我们还会不会见面？”张皓嘴里的哈气在寒瑟冬日黄昏里形成白雾，眸子里有道不尽的迷离。
我一边嚼着嘴里微烫甜腻的红薯，一边说，“当然会啊，等我考完试了，我们就去玩。”
张皓没有出声，只是一直在傻笑地看着我的吃相。
寒假，我放下背包里的书本后，拿着妈妈给我买的柿饼走向张皓家门口。
然而张皓家门口紧锁，从旁边的窗户看进去，屋里只剩一片空荡荡的光景。
脑子里忽然想起当天张皓同我说的话，于是我连忙跑回家问清楚张皓一家子的情况。
“阿皓他们一家半个月前就搬走了。你张姨家想去城里弄个小档铺赚点钱过日子，顺便也盯着点张皓这孩子，毕竟张皓太闹腾了。”
胸口忽然抽搐了几秒，脑子里都浮现着那天他说的那句，“我们还会见面吗？”
张皓走后，我心底的情愫喷涌而出，我以为的兄妹情原来是真的喜欢。
在那个连小灵通还不广泛使用的年代，这一别或者就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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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利地考上了高中，也顺利地考入了大学，读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我时常一有空就走在城里的街道上，只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我思念了许多年的张皓。
只是世界那么大，想遇到一个人真的好难好难。
初中聚会时，初一让我出糗的男生拿着啤酒坐在我旁边。
“夏安啊，过了那么多年，还是觉得心里愧疚你，不过你有个好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是男女朋友呢。”
我反问，迷惑地看向他。
“那次你被叫去办公室后，第二天，那个张皓就领人堵我和那个送你小情书的男生。恐吓我们说如果再敢欺负你，我就没好日子过，所以后来我都怕你怕得要死。”
我笑着擦着眼角的泪花，饮下一杯啤酒，然后昏昏欲睡梦了整个晚上。
梦里还是那个八岁女孩和十岁男孩坐在门口舔着冰棍的场景。
冰棍很冷很冻，但心里却温暖如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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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张皓已经是我在律师所实习的那年。
过年时，张皓全家拎着年货敲响我家门口。我推开门，站在跟前的是多年未见的张皓。高个子的他脸上多几分成熟，几分淡然，但挂在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变化。
“巷口老大爷家的红薯已经早就不开了，温江也变化了好多。”我捂着纸杯里的热水，和张皓坐在河边的小椅子上聊着过去。
“感觉一眨眼你都那么大了，安子，好久不见。”张皓收紧大衣，把手揣进兜里。
“也有七八年了吧，你也长个了好多。”我憨笑。
“我准备结婚了，你会来参加的吧安子?”说完，张皓从衣兜里拿出了请帖递给我。
“恭喜你啊”。我怔了几秒，颤微着接过了红色礼帖，用手掌快速擦掉眼睛的残泪。
“河边的风真的好大，吹得我鼻子眼睛都红透了，我们回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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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陪我长大的张皓回来了，只是他却不再是只属于我夏安一个人的张皓。
他要结婚了，只是新娘却不是我。
新郎新娘来敬酒时，我把张皓和新娘杯里的喜酒一饮而去。一杯敬自己，一杯敬那段青春。
离开宴席后的第二天，我登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临飞前，我摁下“祝你幸福”发送给张皓。
或者，秘密永远藏在心里才算是秘密。喜欢他这么多年，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时光走得太快岁月倥偬，我们也都走上各自人生。再没有这样的人，让我爱他到至深。
可是在心里还有那么一个名字，藏得最深，谁要都不肯。
THE-END
我是温言，2018年第1篇小说。写走心的文字，交走心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