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冬至,按照习俗,父亲骨灰下葬。
墓碑上镶嵌着父亲的黑白照片,我忍不住揣想,那时的父亲应该和四十多岁的我一样,已经人到中年,世界已经帮他剔除掉天真的虚妄,岁月也悄悄开始把他的脸捏出折痕,当时他应该已经和真实世界迎面撞上。他是否找到方法和自己身上的欲望讲和?是否做到笑看得失,淡观荣辱?命运是如何潜伏在他的周围,最终一点点把他最终捕获……
站在墓碑前,我忽然发觉,其实不认识父亲,即使我们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简单的说,我只是知道他的人生,只知道他作为父亲的角色在我生活中参与的故事,我没有真正地看见并理解他。认识到这一点,让我异常难受。
我常对朋友说,理解是对他人最大的善举。当你坐在一个人面前,听他开口说话,看得到各种复杂、精密的境况和命运,如何最终雕刻出性格、思想、做派……这是理解。而有了这样的眼睛,你才算真正“看见”那个人,才会发觉,这世界最美的风景,是活出各自模样和体系的人。
显然,我没能“看见”我的父亲,如今来不及这样去看父亲了,他已从我的生活中退场。我开始担心,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错过更多的人。这惶恐,犹如根本的意识,植入了内心。
父亲离开我至今一年有余,我曾经试图以仅有的记忆建构一篇文章,尽可能地去寻找父亲,抵达父亲,想以这样的方式祭奠,挽留,告别,或者是对内心惶恐的交代……然而未能如愿。
今天冬至,按照规律,这日黑夜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