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像巨大的困兽,吞吐着滚烫的滞重。
笔钝心锈,回忆变成了刻薄的寡叟,不肯给曾经的热望一个微笑。冲动在岁月里偃旗息鼓,循规蹈矩成为了面容与躯体的捕网。你是生活的猎物。
最曼妙的时光,是有梦的日子。那时候一切都遥不可及,却一切近在眼前。成熟像饮鸩止渴,它克制了青涩稚嫩,却也带走了纯白的美梦。
16岁时第一遍看《莲花》,觉得女人哀婉,城市尘土飞扬,墨脱清冷孤绝。
然后,墨脱,就像刻进血液里一般。迷狂的那么多年。
然而,直至如今我连拉萨都没踏上过。
我不想三十岁时,还在让16岁的自己失望。
不想每一个今日都在对昨日的自己失望。
我只想用力地活着。
我说的不仅是水,空气和粮食。
十六岁,静默专注的十六岁,动荡狂躁的十六岁,这个数字在倾诉着太多的可能性,这个数字本身就是希望。
十年,倏忽而过,我回到了当初一味厌弃的城市。犹记得少年时渴望感知四季棱角,讨厌昆明既无酷暑也无严冬。好像去往一个四季分明之地,就可以在不动声色的岁月里活得炽烈飞扬。可是在逃离故乡的五年里,却也品尝了轰轰烈烈,但不尽是畅快淋漓。
我记得雪的冰寒,糅合着爱情抽离全身的寒,是那么契合;我记得夏的焦躁,和无尽等待某人出现的不可忍耐是那么贴近。
你要的四季棱角,你要的喜怒哀乐,终将你的青春割出伤痕。
于是,你开始眷恋起昆明的和缓与温吞。
我们终究为了什么回归故土?是为了躲避陌生而不可控的伤痛吗?是源于懦弱而寻求庇佑吗?我不得而知,或许是倦了,或许十六岁离此时已过遥远。
悲壮的理想主义者,如《莲花》中的苏内河,其实到最后,生或死于她已无区别。死未尝不是一种回归和礼敬。
我一直觉得苏内河,庆昭,纪善生,就像完整的自我被割裂出来的肉身,他们都是我。
我想这就是一本好书的意义,它是知己,它的行文就是一种懂得,安抚着一切动荡而不可诠释的过往,抚慰着一切青春里跌宕过的梦和无法实现的梦。
你好,十六岁读着《莲花》的自己,书是不会朽坏的食物,喂养着过往或将来的贫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