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鹗《老残游记》读后记

依稀记得初中课本上是有过相关节选的,但具体内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老师给补充了“晚晴四大谴责小说”的知识点,我还认认真真地抄写在了当页的大标题上面空白处,分别是刘鹗的《老残游记》,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吴趼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和曾朴的《孽海花》。当时还觉得这几本书的名字很有趣。

今天读完了《老残游记》,发觉不仅书名有意思。作者也很有意思。刘鹗,字铁云,号洪都百炼生,听这名号,大有久经磨难之意。而书中的主人公“老残”名铁英,字补残,取“补救残世”之意。刘鹗博学多才,纵览百家,医学,数学,兵学,水利,样样都懂,放在和平年代,一定是国之栋梁。然而却生在腐朽的清末,出身于官宦之家,人生理想是“以出生之心做入世的事业,于拯民于水火中而得解脱”。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拯救国家,于是立倡西学,实业救国,却受到守旧官僚的排挤反对,八国联军侵华后进京赈灾,却被扣上了勾结洋人的帽子,遭到流放,病逝新疆,令人扼腕。

《老残游记》中,作者在第一回书就以一场梦表明了他的救国之心,以及不被认可的无奈。在梦中,他将中国比喻为一艘破旧的即将沉没的巨轮,将统治者比喻为船主,水手们即是官员,船上的男男女女即是中国万千民众,大船将沉,官员们没有团结起来商量生还的办法,反而只关心一己私利,甚至为此牺牲百姓,草菅人命。当然也有振臂一呼的“英雄”,他们只管嘴上慷慨,却煽动民众去白白送命,这应该就是映射当时的革命派了。也有一些老成持重的长者,奈何无力回天。老残为他们送去了代表科学的向盘,却被认为是“卖船的汉奸”。简简单单一个梦,就把中国当时的政治状况描绘出来了。清末统治者的腐朽落后,西方国家的入侵,新旧思想的冲突,民众的麻木不仁,以及作者对国家命运痛心而不得法的哀叹。虽然当时已经有一部分醒悟的先进人士,但好像作者并不认同,甚至反对他们。书第十一回题为《疫鼠传殃成害马 痸犬流灾成毒龙》,很有意思。前半句对应的是义和拳,后半句对应的是资产阶级革命派。从用词就可以看出作者对其态度,颇为不齿。本回中,作者用了大量篇幅来批判了“北拳南革”这两类人,认为他们都是祸国殃民的乱党。这一部分内容,作者还提到了一些“星象”“玄学”类的理论,我是不太懂的。但是历史书上一直教导我们说,资产阶级革命派在历史进程上是有着进步意义的。所以究竟是不是作者的思想有局限性,还是我受了教科书的影响,我不太懂,也不好做评价。

书中值得深思的还有一处,作者分别描绘了两类当官者。一类是“玉贤”和“刚弼”两位名为“清官”,实则“酷吏”的事迹,讽刺了当时的一些官员,做出了“清官可恨”的评论,认为所谓的清官,自以为不贪不贿,就刚愎自用,小则伤人,大则误国。在玉贤这部分故事里,提到了晚清三大酷刑之一的“站笼”。将人放入笼子中,卡住脖子,脚下垫砖块,砖块的多少取决于罪行的轻重,受刑者的生命长短就取决于抽去砖的多少,许多犯人因此被活活吊死。而且站笼立于大庭广众之下,以起到警示作用。受刑者不仅要忍受身体的刑罚,还要受到心理上的侮辱。可以说是极不人道的。而在本书中,站笼的受刑者大都是被屈打成招的,有的甚至不需审问,直接战站笼致死,老百姓深受其害,又常常亲眼目睹受刑者的惨状,于是个个噤若寒蝉,不敢造次,于是出现了“路不拾遗”的假象。

                                                                 图为 “站笼”酷刑

       作者提到的第二类官员是“好官”张宫保,名为好官,实则昏庸。虽然求贤若渴,却用人不察,纵容手下的所谓“清官”祸害百姓,为了个人功绩,听信书生的建议,治河不善,导致黄河决口,数十万百姓生灵涂炭。读这部分内容的时候,我想起了《大明王朝1566》中的情节,严嵩党羽为了推行“改稻为桑”的政策,急功近利,巧取豪夺,致几十万百姓生命于不顾,故意使黄河决口,毁坏农田,以达到低价收购的目的。不由感慨,我等小民,生命何其轻,任人践踏,而那些当官者,为了政绩,不择手段,名为治国,实则祸国殃民,难道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书中还刻画了一个名叫“逸云”的尼姑形象,我觉得比较有意思。虽然年纪轻轻,却深得佛法,由自己对感情的心路变化,道出了“无人相,无我相”的佛学思想。我不读佛,所以对她的阐述一知半解,但是觉得非常超脱,细细说,却说不出来,想了很久,大概是一种对于自我,以及周围的一种认知吧。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认为我存在,跟我有关的一切也就存在,如果我不承认我的存在,那其他的一切也就是虚幻不存在的。也就是说,世界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认为他存在。这是一种唯心主义?这个认知的好处在于,对一切事物的得失不必太过纠结,抱着一种随遇而安,淡然处之的态度,活的就轻松多了,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我又想起了《武林外传》中吕秀才在杀死姬无命之前那段“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的著名论断,竟有异曲同工之感。

作者还写了一位名叫“赤龙子”的人。说他同俗人一样俗,同雅人一样雅。他的人生观我是颇为欣赏的,以下引用原文:“我精神上有戒律,形骸上无戒律,都是因人而施。譬如你清我也清,你浊我也浊,或者妨害人或者妨害自己,都做不得,这是精神上戒律。若两无妨碍,就没什么做不得,所谓形骸上无戒律。”我想这就是在不损害他人,不违背道德法律的底线下,做最好的的自己,过最自得的生活。

还有一些细节的感悟,改天有空再写吧。全书一共20回,外加续集9回。好像作者一共写了60回,可惜没出版的都被他当做破纸包了药了,只剩一些残卷。可见有文化的人是很超然的,著作在他们眼里只是包药的废纸。他没觉得遗憾,倒是读者们很遗憾,毕竟读到意犹未尽的地方没有下文了,这种感觉是很不爽的。故事正听得津津有味,却被吊起了胃口,所以这本书大概是不适合强迫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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