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959】婆婆妈妈的朝会。2023-06-22

13、

  九月二十二日,吏部奏报,依照皇帝敕令,裁减朝廷和地方官员共计八百零八人,诸司九品以下官吏一千七百六十九人。

14、

  黔州大水,毁坏城郭,观察使窦群征发溪洞蛮人抢修。督役太急,于是辰、溆二州蛮人造反,窦群讨伐,不能平定。九月二十六日,贬窦群为开州刺史。

15、

冬,十一月,弓箭库使刘希光收受羽林大将军孙瑞贿赂钱二万缗,为他跑官,希望求得方镇节度使职务,事情被察觉,赐死。事情牵连到左卫上将军、知内待省事吐突承璀,

十一月五日,贬吐突承璀为淮南监军。皇上问李绛:“联把吐突承璀驱逐出去,怎么样?”回答:“外面的人想不到陛下能这样果断处置。”皇上说:“他是我的家奴而已,之前因为驱使他时间很久,所以假以恩私;如果有违法乱纪的事,朕去之轻如一毛!”

16、

十六宅诸王全都不让出宫,他们的女儿也不能按时出嫁,选女婿都由宦官,于是很多人都厚厚的贿赂宦官,以求早日许配。李吉甫上言:“自古以来,公主下嫁,都必定要选择合适的人,唯独近世不然。”

十二月十一日,皇帝下诏封恩王等人的六个女儿为县主,委托中书、门下、宗正、吏部选门地、人品、才能相称的人下嫁。

17、

  十二月二十八日,任命户部侍郎李绛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吉甫为相,打击报复很多跟他有旧怨的人,皇上也颇为知道,所以擢升李绛为相。李吉甫善于逢迎上意,而李绛鲠直,数次在皇上跟前争论;皇上多半认同李绛而听从他的话,由此二人有了矛盾。

18、

  闰十二月一日,黔州上奏:辰、溆贼帅张伯靖入寇播州、费州。

19、

试太子通事舍人李涉知道皇上对吐突承璀的恩宠并未衰退,于是撰写奏章,投入匦(武则天创立的铜柜意见箱)中,称:“吐突承璀有功,刘希光无罪。吐突承璀长期被委为皇帝心腹,不宜轻率抛弃。”知匦使、谏议大夫孔癸戈见了奏章副本,严厉斥责,不接收。李涉于是通过行贿,到光顺门呈递。孔癸戈听闻,上疏极言“李涉奸险欺天,应该公开处刑。”

闰十二月十八日,贬李涉为峡州司仓。李涉,是李渤的哥哥;孔癸戈,是孔巢父的儿子。

20、

  闰十二月二十一日,惠昭太子李宁薨逝。

21、

  本年,全国大丰收,有的地方一斗米价格低到只有二钱。



  元和七年(公元812年)

1、

春,正月十一日,任命京兆尹元义方为鄜坊观察使。

当初,元义方媚事吐突承璀,李吉甫想要投靠吐突承璀,擢升元义方为京兆尹。李绛厌恶元义方为人,把他外放出京。元义方入宫谢恩,借机对皇帝说:“李绛结党营私,偏袒他的同年许季同,任命为京兆少尹,把臣外放到鄜坊,是他专作威福,欺罔陛下。”皇上说:“朕知道李绛不是这样的人。明天我直接问他。”元义方惶愧而出。

第二天,皇上诘问李绛:“人对于同年有感情吗?”回答说:“同年,是四海九州之人偶而同科及第,或者登科之后相识,能有什么感情!况且陛下不以臣愚昧,备位宰相,宰相的职责,在于量才授任,如果其人果有才能,就算是在自己的兄弟子侄之中,也要用他,何况同年!为了避免自己的嫌疑,而放弃人才,这是自私,而不是为公。”皇上说:“善,朕知道卿必定不会如此。”于是催促元义方马上赴任。

2、

  振武黄河决堤,冲毁东受降城。

3、

三月二十八日,皇上登延英殿,李吉甫上言:“天下已经太平,陛下应该及时行乐。”李绛说:“汉文帝时兵器都是木头做的,家家富足,贾谊尚且认为犹如在木柴堆下放了火种,不能叫做平安。如今国家法令所不能统治的,还有河南、河北五十余州。周边蛮夷部落,近接泾、陇,烽火频繁。加上水灾旱灾不时发生,仓禀空虚,者正是陛下日夜操劳之时,岂能说已经太平,要及时行乐呢!”皇上欣然说:“卿的话,正合朕意。”退朝之后,对左右说:“李吉甫专为谄媚取悦,像李绛这样,才是真宰相!”

皇上曾经问宰相:“贞元年间政事治理不佳,为何至此?”李吉甫回答:“德宗自认为圣智,一切自己决策,不信宰相,而信其他人,于是让奸臣得以乘机作威作福。政事不理,就是这个缘故。”皇上说:“这也未必都是德宗之过。朕幼年在德宗左右,见事有得失,当时宰相也没有再三执奏的,都只顾自己的禄位,苟且偷安,现在怎么能都归咎于德宗呢!你们应该以此为戒,事情有做得不对的,应当力陈不已,不要畏惧朕的谴怒而停止。”

李吉甫曾经说:“人臣不应当强谏,让君悦臣安,不也很好吗!”李绛说:“人臣应当犯颜直谏,苦口婆心,指陈皇帝得失,如果陷君于行恶,岂能说是忠臣!”皇上说:“李绛说得对。”

李吉甫到中书省,每日高卧,不理政事,只是长吁短叹而已。李绛有时长时间没有进谏,皇上就诘问他说:“岂是朕不能包容接受吗,还是你真的无事可谏?”

李吉甫又曾经对皇上说:“赏罚,是人主的两大权柄,不可偏废。陛下继位以来,恩惠已经很深,而威刑未振,中外懈惰,建议加严以振威。”皇上回头问李绛:“如何?”李绛回答说:“王者之政,尚德不尚刑,岂可舍弃成、康、文、景,而效法秦始皇父子呢!”皇上说:“对。”后来过了十几天,于頔入宫问对,也劝皇上严刑峻法。又过了几天,皇上对宰相谁:“于頔是大奸臣,劝朕严刑峻法,你们知道他什么意思吗?”宰相们都说:“不知道。”皇上说:“他这是想要让朕失人心罢了。”李吉甫失色,退朝之后,一整天都低着头,面无笑容。

华杉曰:

这一段,婆婆妈妈,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令人绝望。李吉甫的及时行乐说,莫名其妙,如果说是他跟赵高劝秦二世享乐一样,是为了蒙蔽皇帝,自己独掌大权,宪宗没有胡亥那么蠢,他也没有赵高的环境条件。至于赏罚不可偏废,恩威并施,宽严相济,本是正常讨论,如果说于頔认为应该严刑峻法,就是包藏祸心,故意让皇帝失去天下人心,那也想得太多了,难怪吓着李吉甫。

再说,李吉甫一会儿要皇帝及时享乐,一会儿又要皇帝整肃朝纲,前后逻辑不一致,可见他也没有一以贯之的思想,只是一会儿显示他对皇帝个人的关心,一会儿又要表现自己对国家的忧虑,耍弄口舌罢了,还没耍好!

勤政还是享乐,进谏还是逢迎,宽厚还是威刑,几千年就这点事儿,来回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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