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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冬冬(3)火葬韩雪
廖军再怎么跟我深仇大恨,我俩必竟是老同学一场。他远道而来,我必须请他吃顿饭。
我们点了一桌子的菜,却没有吃过几口,一直在喝闷酒。沉默了良久,我问廖军是怎么知道韩雪不在了。因为韩雪的父母悲伤过度,双双病倒,他们也不想把女儿去世的消息到处宣扬。所以目前也只有几个近亲知道此事,同学们对韩雪离世的消息,还都一无所知。
廖军泪流满面,痛苦不堪地说:“韩雪在出事的前几天就一直很悲观,情绪很低落。她在朋友圈里常常发一些孤独苦闷的语句。她在自杀的前一天,发过一段话。她说一个人太寂寞,太无助,太辛苦了,活着简直就是受罪,想去另外一个世界看看。”
廖军说她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韩雪的朋友圈。以前经常看见韩雪晒图,都是一些我和她秀恩爱的图片,他难过又羡慕。他有时候甚至不想再看了,但还是忍不住日日在看。最近这一个多月以来,看见韩雪发在圈里的全是她一个人愁眉苦脸的图片,说得也都是一些悲春伤秋的寂寞话语。
廖军说他本来想安慰一下韩雪,但又觉得他自己的身份有点不对劲。他隐忍着,漠视着,装成一个局外人。直到他看见韩雪去世前发的那段话,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鼓着勇气打电话给韩雪,但一直都没有打通。他觉得事有蹊跷,便给韩雪的妈妈打了个电话,想问个究竟。当时韩雪的妈妈也刚接到我的通知电话,吓得哭哭啼啼。
廖军以为韩雪只是病重,但不至于身亡。他打算处理完公司的一些重要事情后,再来探望韩雪,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韩雪已经仓促离开人世。
太突然,太意外了,廖军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也很遗憾,很自责,怪自己没有早一点关心和安慰一下韩雪。说着,廖军又揪着我的衣领,大声呵斥我:“你个王八蛋,为什么这么冷血?为什么不顾韩雪的死活?”廖军声俱泪下。
是啊,我就是个冷血的四脚蛇,我是见利忘义的变色龙。我不配坐在这里哭泣,我恨自己恨得在墙上撞起了头。自从和白若琳在一起了,我把关于韩雪的微信,微博,QQ全部屏蔽了。因为白若琳随时会查看我的手机。
我和韩雪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无情地把她隔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我不管她的孤独和冰冷,我以为给了她一些钱,她便可以支撑着活下去。可我不知道,韩雪视金钱如粪土。她要是看重钱财,当初也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她爱得是我这个人,我就是她的命,我消失了,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我和廖军接着喝,说到气愤处,他又揍我几拳。我的皮相当的厚,已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痛如刀割。
我们喝着,哭着,吐着。夜已深,白若琳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哪儿,催我快点回家。我说我已经喝醉,今晚可能回不去了。我挂了电话,并没有告诉她,我现在身在何处。可是二十分钟后,司机已经站在我的旁边,说太太让他接我回去。
白若琳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她在我的什么东西上装了定位系统呢?这个恶魔,几乎想控制了我。我气愤又无奈。
我让廖军坐我的车回酒店休息。廖军站在我的身旁,望着我的兰博基尼,又望望那干练稳重的司机,对着空中吹了口气。他冷笑着,脸上呈现出鄙夷的神态。
“轿子不错,抬轿子的人也挺体面,但我不想坐,我怕坐上去,心疼,屁股疼,蛋更疼。”廖军用刀子一样的眼光望着我。
“随便损吧,无所谓了。”我叹了口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望着无尽的黑夜,准备迎接凄风冷雨。
“你小子就是当了皇帝,在我眼里也是个怂人。我等着看你掉进阴沟里翻船。去吧,过你的好日子去吧。”廖军在我的背上拍了一把,顺势把我向兰博基尼的方向推了一下。
廖军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向远处走去,孤独的像个失意的将军,潇洒又孤傲。而我就像一个卖国求荣的贼寇,忐忑不安地享受着荣华富贵。
日子一天天在苦闷中度过,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文件,应付不完的人际关系。最主要的是,夜夜要侍候白若琳这个讨厌的恶魔。我身心疲惫,感觉整个人都快空了。灵魂和肉体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恐龙般的骨架。
很快,我便厌倦了这种生活。白若琳时刻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是一个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被上了枷锁的人。再美味的佳肴也食之无味。再多的财富,也只是个数字,我不是创造这笔巨额财富的真正主人,所以在管理和支配它的时候,仍然处处受着限制。
相处久了,我和白若琳有了很多理念上的矛盾。她不像韩雪那样温柔可爱,甚至不能像一般女人那样体恤老公。而是处处要挟我,压迫我,要我时刻遵循她的意思。我虽然做了董事长,却还像个傀儡一样,样样受她摆布。
我也有自己的思想,我也想大展雄风。可我却像个机械转动的陀螺,鞭子始终在白若琳的手里。我无奈又无聊地转动着,一点也感受不到生活乐趣和意义。
长期没有精神上的自由,真是生不如死啊!我决定反抗,我不想再受白若琳的限制。工作中,我坚持自己的原则,白若琳因为一点小事就和我争吵,我反感透顶,决定不再迁就她。我就是要和她对着干,看她能把我怎么样。她偷偷临时召开了董事会,宣布暂时扯了我的董事长职务。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什么身份,很多人都打心底里不服我,巴不得我快点滚蛋。
我的任性,让我突然弄丢了董事长的身份。我变得无所适从,回到家里,我愤怒不已。我一连一个星期不和白若琳同床共枕。他不拿我当老公看,我何苦要侍候她。我和她针锋相对。我对她不再低眉顺眼,甚至和他大吵大闹。她说我如果离开她,连狗都不如。还破口大骂我,让我滚蛋。
滚就滚,我已经受够了。我转身就走,我把车钥匙还给了她,连一身多余的衣服也没带,扭头就走了。她在我的背后大声喊到:“许朝阳,你给我回来。”
可是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白若琳切斯底里地哭叫着,骂骂咧咧的。她以为我不敢走,舍不得离开她的那笔巨额财富。可是她错了,我无比骄傲地离开了她。
我终于解放了,自由了。我再也不用侍候那只可恶的大鲶鱼了。我张开双臂,连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我终于甩开了沉重的枷锁,一种久违的舒爽和轻松,让我感到了重新回归自然的美好。
我买了两瓶啤酒,徒步沿街行走,像个流浪汉一样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走了多久,我已走到了黄浦江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味道,天空中月朗星稀。每一颗星星都在向我眨眼,每一阵风都在抚慰我的忧伤。
我无比地想念韩雪,幻觉她在黑暗中,温柔地向我走来。我伸出双手,却什么也抓不到。我丢失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我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韩雪现在去了哪里呢?我问天,问地,对着远处狂喊。天地宽广而沉默。现在,孤独是我一个人的孤独,与全世界无关了。
我一直呆呆地坐着,望着天空胡思乱想。累了,我躺在岸边睡着了。天亮了,我去公厕洗了个脸,买了个口香糖嚼着,就当是刷了个牙。我胡乱地游走,不知道应该走去哪里。
不知不觉,我又走回到我原来上班的金融公司。领导把我请进办公室,拿我打趣:“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们刚才还在说你小子,真是好命呀。真邪乎,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个大忙人怎么今天有空转回来了?”
“唐总,我想回来工作,你还要我吗?”我一本正经地望着唐总。
“哈哈哈,几天不见,你怎么都变幽默了。来来来,喝咖啡。白氏集团的董事长来我这里找工作,你可真会寒颤人。”唐总帮我泡了杯速溶咖啡,他笑得全身的肌肉都震颤起来。
“我和白若琳闹翻了,我现在无路可走了,你收了我吧。”我可怜巴巴地望着唐总,满脸的委屈。
“你小子怎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呢?多少人踮着脚尖 ,望着你流口水,你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断送了前程。”唐总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诫我。
“这个福,我真地受不起。我还是跟着你干,心里踏实些。”我真诚地望着唐总,说着发自肺腑的语言。
正说着,唐总接了个电话。他伸出一只手示意我先坐下。他握着手机,瞄了我一眼,捂着嘴,神神秘秘地去卫生间里讲电话。
我尴尬地笑了笑,以为他是在跟小三通电话。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纯情少男,也不是长舌妇。就是当着我的面,说一些多么肉麻的话,我都会见怪不怪。生死离别,什么妖魔鬼怪,我现在都经历过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在我眼里,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赶紧回去,不是我不收你。白若琳刚刚打电话给我,问我你有没有来过。我收了你,就是明着跟她过不去,我可惹不起她。”唐总拍着我的肩膀,站了起来。
唐总整理着资料,说他马上要出去办事,一副要送客的架势。他就这样委婉地拒绝了我。我不怪他,白若琳跟他还有大笔业务往来,那是我几个月前卖身拉下的业务。我为了业绩,为了公司,奉献了我的热血和青春,牺牺了我的爱人。可是我现在落难了,最器重我的老板,他也将我弃之不顾了。
唉!世态炎凉。我不能怪唐总。生活不易嘛,这一点我懂。他不会为了我,断了他的财路。都是白若琳这个魔鬼,堵了我的后路。
回不来了,我的爱人。回不来了,我的工作。
我茫然地在人流中穿梭 ,游荡。我成了心无所依的人,我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我成了无业游民,我成了一个真正的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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