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的冬天总是来得很迟,北方已经下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雪了,我们这边还是只是早晚微凉的夏天。
周六的下午,微黄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城市,我也忍不住带女儿到附近运动场上走一走,两岁多的女儿乖乖地自己踢着球,我在旁边的健身器材上慢悠悠地运动着,边看着女儿玩。突然,有个年轻男子带着和我女儿般大的小女孩也走到我旁边不远的地方玩,那男子面容斯文清秀,中等的个子。他帮小女孩拿着小书包,一脸慈爱地跟着她。
他看起来好面熟,我确定我此前没有见过他,可是他肯定长得像我认识的某个人。经过几番搜索,是的,他确实像一个人,那个人之前我几乎把他忘掉了,而现在想起来,却有一种怦然心跳的感觉。
那是大一暑假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到城郊的一个玩具厂做暑期工,只记得那是一个很大型的工厂,叫什么名字我都忘记了。当时大学生还不是很普遍,我们几个带着眼镜的学生在那里挺受瞩目的,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指点点,说这几个是读书人。别人对我们都敬而远之,和我们同宿舍的同样是暑期工的中专技校学生,和我们还会有一些话题聊。
当时我们的班长是个染黄头发,穿着像个不良青年的男人,对我们也非常凶,做对做不对都没一句好话。不过工厂的男男女女到处是粗口连篇的人,动不动就问候人家父母,刚开始觉得好粗俗,过些天也习惯了。第一次见到那个男生是在上班的流水线车间,他是隔壁班的班长,他来我们流水线修理个次品,见到他我眼前一亮,白白净净有点瘦的脸,五官很标致,身着白衬衫。只见他偶尔会跟旁边的人说说话,笑起来整个车间都阳光了。
晚上,和宿舍人闲聊,我问那个跟他说话的那个女生说他是谁,她说是隔壁的班长,人脾气很温和,他从来不骂他们班的人。我就觉得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在这里绝对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我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他好帅啊!
全宿舍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我说他帅的事不晓得是不是传到他耳朵里了,过几天他过来我们班修次品,我抬头的时候居然发现他在看我,那清澈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看到我看他,赶紧慌张地转移了视线。我想我当时脸红了。
我所梦想的恋情应该是在大学校园开展的,在自由平等的大学校园氛围,一起在昏黄的路灯下散步,一起到万人大饭堂吃饭,一起去学校影厅看电影,一起上图书馆,一起去自习室,大家有相同的学历,有相似的理想,毕业后能一起规划未来。而我计划来这里打工纯粹是一个生活体验,也可以赚点生活费,我给自己的时间是一个月。尽管对他有那么几分心动,自己也努力压抑内心的情感,我们从来没有相识。离认识他最近的一次是,有一次我们要加通宵班赶工出货,加班加到凌晨1点的时候,食堂有为我们提供了宵夜,我正一个人装好宵夜坐在食堂的长椅子上等我的同伴们,看到他就在我左边不到两米的地方,我左顾右盼寻找我同伴的影子,横扫的目光确实碰到他投过来的目光,可是,我狠心地没有半点停留,在他眼里,估计我就是其他人眼中的高傲大学生。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等不到我的目光,便垂下头去吃饭了。是的,我曾经想过,这样怦然心动的相识,一个月后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这份情感。倒不如不要相识,那就一了百了。可是后来我发现这种思想太狭隘了,就算我们的目光碰到又怎样,我可以大方地报以微笑回应他。就算相识又怎样,或许我们也只能止步普通朋友。就算谈恋爱又怎样,谁能否认和他一起就不能幸福。就算最后走不到一起又怎样,起码我们都尝试过了,不适合也不后悔。
打工的日子艰苦而漫长,才不到一个月,感觉比平时一年都漫长。工作之余我们不是窝在宿舍里聊天,看书就是去工厂的图书馆,生活中也有诸多不适应,比如,经常阶段性停水,要跑到公共浴室洗澡,那公共浴室里面是没有遮挡的,一进去看到大家都光着身体,这对我来说绝对是煎熬,第一次闯进去看到大家光着身体洗澡的场景,简直是吐着跑出来。
各种身体上的不适应,我决定提前离开。打包简单行李的时候,连同这份还没出生就夭折了的感情,都一起密封起来。提起这段经历,凌晨食堂里那个场景,被定格在记忆的深处。回归到正常的大学生活,后来我恋爱了,失恋了,毕业了,工作了,再谈恋爱,再失恋,带着受伤的心灵离开那个伤透了自己的城市,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重新开始恋爱了,结婚了,最后有了爱情的结晶。而在任何一个生活环节,他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经过生活的锤炼和岁月的洗礼,我对生活和感情有了另一番理解,瞬息万变的社会,经过努力的奋斗,不一定能应有尽有,但是面包会有的,爱情也该有。今天下午碰到的这个陌生男子,居然打开了那段尘封的记忆,它们全部跑出来了,那双清澈的目光的仍然让我心跳不已,我懊悔为什么当初要逃避他的目光,我试想,如果我们当初相识,或许我的人生轨迹就该是另外一番景象。因为在那双清澈的目光里,我看到了我们共同追求的一样东西,纯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