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田婶今天又推着她的水果三轮车出摊了。今天和往常不一样,她的脸色不再阴沉,眼睛也泛着光,两嘴角见人就微微翘起来打招呼,笑吟吟的,好像有啥喜事一样。
一路上都是喜笑颜开的样子,和往常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老街的李老太消息还是灵通,她说老田家的闺女找到工作了,在县医院上班呢。哦,怪不得呢,县医院可是不好进哩,工资高,那不得托多大的领导才能去呢!人家田丽可不是托谁的关系,是在人才招聘会上选的,是自己考上的,又通过笔试面试过关留下的。街上的邻居们议论纷纷。
老田家在老街最南边,一溜四间旧平房。老田身体弱,早些年在化工厂上班,生病了干不动了就再也没去过,好歹每月有四百多块钱。田婶在二十多年前就下岗了,儿子媳妇都没有正经工作靠打零工维持家用,前几年也搬走了,在外面厂子临时住着。唯有闺女田丽学习还行,考了个护理学院。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毕业工作了。
这个闺女是老田两口的希望,田丽自小就懂事,学习刻苦,没让老田两口费心。四年的大学生活,田丽已出落地楚楚动人;高挑的身材,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清秀可人的容颜,一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爱又漂亮的女孩!老田两口的优点都让她遗传了。老街上的人都替老田两口高兴,以后田婶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田婶的三轮车水果摊是流动性的。有时会在一个街口卖到黑,有时人少了卖一会就走,生意好了就多卖会,生意差了就转街吆喝。有时遇上城管掉头就跑也顾不上生意好坏了。现在田丽找到了工作也算为老田家挣了气,在老街这里也是令人羡慕的。
田丽的工作也顺利,经过护理部主任和院长的亲自考试和面试,她以扎实的功底及聪慧的应答脱颖而出。按规定新上岗护士须得在门诊导诊干半年或者一年方可下科室的,而田丽只待了三个月就下科室了。这期间除了田丽的工作勤恳外,还在门诊救人显了身手,让领导们对她另眼相看。
那是一个平常的上午,门诊大厅人来人往,田丽照常回答患者们的问题咨询,一会儿听到有人惊叫,原来门诊入口处有人昏倒了。田丽顾不了身边的人说声抱歉就冲了过去,伸手摸了摸颈动脉,让病人平躺头偏向一则,开始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一边让同事通知急诊科。一会儿急诊科医生护士抬着担架过来了,田丽帮忙把人送到了急诊科。事后急诊科医生说多亏了田丽的急救措施病人的心跳才得以恢复,没有延误治疗。这事像一股风一样传遍了医院上下,田丽受到表扬的同时破格调到了心内一科。
大家都知道心内一科以前是老干部病房,住的大多数是干部领导和有钱人。在这样的科室虽然工资高,对医生护士要求也严,不但技术娴熟过硬还得服务好,一不小心就捅了篓子。田丽的到来是个意外也是幸运降临所致。
田丽很快适应了心内一科紧张而忙碌的工作。她工作认真严谨,技术娴熟又虚心学习,让很多对她有看法的人也逐渐接纳了她。田丽的活泼开朗的性格让一向死气沉沉的科室也出现了活力,闲暇之余也会有笑声传来。
老田自从女儿上班后也会偶尔在老街外面转转,不像以前老闷在家里了。人都是这样的,有了希望和盼头,心里就好受,就有了精气神。老田的儿子还是隔三差五来刮摸些东西,老田心里也不那么烦了,女儿有了工资,多了一份收入,水果摊卖俩钱够零花,他自己消耗那四百多块钱也知足了。还能要求啥?老天爷对咱这样就中了,比以前强了,女儿就是家里的希望。
田婶还是一如既往的出摊,只是生意差的时候心里没那么沮丧了。田婶的愿望是有一个固定摊位,最好是门店,刮风下雨不怕,城管来了也不怕。现在家里多了一份收入门店不要也罢,日子能过就行。
五月初,温热灿烂的季节,市里准备举行护理操作比赛。田丽积极报了名,除了工作还要忙练操作,有时练到晚上一点多,因为这次院部规定能拿下前三名奖金上万呢。不但如此,以后的后备干部就定型了。田丽明白这一次比赛对她来说有多重要,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她不能等下次,她这次要拼尽全力拿下名次。别人如何她不管,她得为自己以后铺路,为了她的未来,也是为了她的父母。想到自己的家,田丽的心钝疼了一下,那是一个近乎风雨飘摇的家,家里仅有一点的收入都供她上学了。从小到大她学习刻苦,没有穿过一样像样的衣服。在大学里生活经常捉襟见肘让同学们嘲笑。当初填高考志愿时,大家都劝她不要报考护理专业,护士太辛苦,职业又被人看不起。她却执意要报,她家没有门路和关系,而这个专业好找工作,她就想毕业后在父母身边工作,方便照顾他们,给父母减轻负担。
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田丽夜以继日的苦练,终于等了了比赛。
天道酬勤,功夫不负有心人。田丽以优异的成绩出围,获得总决赛全市第二名。台上田丽手捧奖杯高兴得热泪盈眶,台下掌声阵阵,这一刻她终于等到了。
比赛后不久,莫院长亲自送奖金一万元到田丽家。当漂亮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老街的小胡同时,邻居们都知道是领导来慰问田丽了,田丽比赛得奖了。邻居们都在心里啧啧称赞。那一刻,田丽的父母欣喜又激动,田丽更是惊喜,这比在医院的领奖台上更有荣耀,让邻居们都看在眼里。院长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最后又说了工作上有啥困难尽管找我,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田丽一眼。田丽的父母更是感动,觉得女儿遇到了一个好院长。
田丽荣升为心内一科副护士长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这段时间莫院长经常来心内一科巡查工作,总是临走时交待田丽好好干,年轻人得有事业心。有一次田丽和他并肩走在走廊里,说到兴奋处,莫院长竟用手轻轻拍了拍田丽的肩膀,并朝她亲切地笑了。那眼神意味不明,有些深不可测,田丽的脸霎时泛红,她慌乱的心犹如小鹿在奔跑,她不敢再看莫院长,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院长的平易近人。她还没谈过恋爱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异性,感觉莫院长刚才拍过的地方开始灼灼发热了,脸似乎也温热起来了,她借故工作忙匆匆逃走了。莫院长看着那一抹清丽的背影消失后陷入了沉思。
自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莫院长就喜欢上了,她的容颜她的举动,她穿上工作服也掩盖不了她的青春靓丽和气质超群。简直就是个尤物,她的清丽可人在莫院长眼里再难挥去,当护士真委屈她了。
老田两口这些日子高兴地合不拢嘴,女儿又买了新衣服,家具也换了两件,客厅安了空调,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扣扣索索算计电费了。
田丽的房间又装修了一番,有了粉红色少女的梦幻墙,实现了当初的愿望。虽然早已过了少女时代,可心依然年少,补偿以前的需求也算无悔了。再过几个月就是二十四岁了,她期待那一天许下愿望,愿自己早日遇到情投意合的人。
周末的早晨,朝阳透过窗缝投来一束阳光,照在田丽睡眼朦胧的脸上。她今天不用上班,一翻身又睡着了。当护士长尽管是副的,还是比普通护士强,不用值夜班,还能周日休,更重要的是工资也高。想想以前母亲说过:赖好是个官,强似卖烟叶。这话一点不假。许多户外运动都在周末进行,自从有了工资,田丽不忙的时候总要跟去户外运动去爬山,也是忙碌中放松心情的好办法,既锻炼了身体又领略了风景,一举两得。“嗡嗡嗡”手机振动不停,田丽厌烦地拿起手机想骂人,一看是莫院长的电话赶紧接了:你好!院长。
“小田,赶紧收拾一下随我出趟差”。
“啥时候回来啊?”田丽很不情愿去。
“得几天呢!你简单收拾一下,缺啥回头去市里再买。”
“莫院长,周一定好了心肺复苏培训我讲课模拟啊!”田丽不愿意耽误工作,急得想哭。
“回头我去给你护士长和李主任说一声,不用担心。这次是随许副县长出差开会,他心脏不好,你负责给他输液治疗,我在文化馆十字路口等你。”
田丽简单拿了些日常用品仓促出门了,和母亲说了医院有事出来几天,慌忙挂了电话叫了出租车向文化馆开去。
刚来医院那会就听说这个莫院长讲究形象,凡是导诊的护士个头都要求一米六五以上,领导输液找的也是个高长相姣好的,且一针见血的那种。现在终于体会到了,田丽引以为傲的身材和面容如今给自己惹了祸,她能恨父母给自己的这一张脸吗?不能。只能讨厌这些当官的以貌取人。
来到院长指定的车上,才发现药品和输液用具一应俱全。许副县长在前面,她和莫院长坐在后面。到了市里,许副县长休息时给他输液,田丽刚开始还有点紧张,毕竟还没有和大领导接触过,怕出啥差错,渐渐地她也适应了这种氛围,许副县长除了不拘言笑也挺有礼貌。莫院长趁许副县长开会的空当要带田丽出去转转,田丽在宾馆呆的烦闷,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来到一高档皮草专卖店莫院长停了,让田丽进去,他在一米色貂皮大衣前观看了一会儿,示意售货员拿了一件,并让田丽过来试。“让我试?”田丽纳闷,“我又不穿。”田丽嘟囔着,可不是嘛,这么贵的衣服她可不舍得花钱,这几个貂起步价都在一万以上。“小田,快来试试,帮我个忙替别人试的,”莫院长满脸堆笑讨好的对田丽说。田丽这才拿起衣服往试衣间走去。她扭捏地从试衣间出来,这衣服太华贵了她适应不了。莫院长和售货员看见她出来惊喜叫道:太好看了!说实话,这衣服尺寸和款式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田丽穿在身上既显得雍容华贵又显得高雅端庄。田丽白皙的鹅蛋脸和微深的眼窝,配上高挺的鼻子,还有这一米六七的身高,顶着这一身米色的貂皮大衣说不出来的贵气和漂亮。莫院长心里赞叹:也只有她才压得住这高档货。莫院长顺手又要了一个大两号的一起打包了,售货员小姐美滋滋的,笑容一直保持着露出八颗牙齿。
周五下午终于从市里回来了,送走了许副县长,莫院长把田丽送到老街口。田丽下车时莫院长把田丽试的那件包装精美的袋子递了过去,田丽吃了一惊,推辞不接。莫院长表情平淡地说:“这几天你辛苦了,这是你应得的。”说着硬塞给了田丽,驾车而去,留给田丽一片迷茫。这可是近两万元的貂啊,她只不过尽了几天义务,院长也太夸张了吧。她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好怏怏不悦地回了家里,把那个贵重的盒子放在柜子的角落,她想有机会最好还回去。
日子在指间轻易划过,田丽家的生活也逐渐在变化着。饮食日渐丰盛,老田两口穿着比以前好了,老田的儿子田飞知道妹妹工资高,依然隔三差五就来寻摸些东西,不像以前那样拿了就走,而是和老田说说话,下几盘棋,也偶尔和母亲帮忙卸水果,这在以前是没有的。田丽也懒得管哥哥的事,只要不过分就行,说到底还是一家人。
院班子和护理部这几日在研究全院中层干部大调整。特别是各科护士长需要调的,工作岗位按需调换,既利于工作又促进个人积极性。
三月初,原心内一科护士长刘燕被调到感染科,田丽成了心内一科护士长,去掉了副字。田丽的内心是欣喜的,但她现在也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跟领导相处这些日子也多少沾染了一些处事之道。科里的医生护士都嚷嚷着让她请客吃大餐,她微笑着说,别了,不是我小气,咱的老护士长打下的江山我还没坐稳呢,可不能骄傲,回头咱科出成绩我给大家补一回。终是怕影响大家的好心情,次日早会田丽买了许多瓜子、水果、奶茶、小笼包、烧饼夹串。这些东西对了每个人的胃口,大家都喜欢这个年轻的护士长,考虑的真周到。
田丽是医院最年轻的护士长,长的漂亮,工资也高,羡慕和嫉妒者比比皆是。有人暗地里曾说田丽和莫院长有一腿,要不咋那么快就当护士长了呢?二十好几了也不找婆家不是有那事才怪呢!这些风言风语不久就传到了莫院长和田丽的耳中。田丽心里气恼,但无法辩解,这种事你越解释越说不清,干脆不说。她现在想的是相亲,赶紧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把自己嫁了,这样也堵得住众口悠悠。
其实,同科室的医生王益勇对田丽早已心生爱慕。他不善言辞,性格憨厚,每逢田丽单独在办公室他也借口工作上的事询问田丽;有时会送一两包零食,有时会送一些小玩意,田丽以为是同事间的关心问候,却从来不曾觉得这个长相憨厚的医生对自己起了爱慕之情。因为她从来没有多看过一眼这个长相平平的王益勇。王益勇也听到些许风声,关于莫院长和田丽的,但他不信。有人劝他知难而退吧,那样漂亮有本事的女孩不是你的菜,你收拾不住。王益勇刚开始萌芽的爱情之火就这样被浇灭了,而田丽还一无所知。
周末下午,田丽正在浇花,手机一直在响 ,她一看是莫院长打来的赶紧摁开:“小田,在哪呢?”“家里啊!”“出来一下吧,有事和你说,我在新华书店门口等你,车牌号你知道。”挂了电话,田丽有些不安,到底啥事情非要出来说呢?以往莫院长谈工作总是在上班时,让她到三楼小办公室,今天怎么会出来谈呢?都五点多了,几个意思呢!她回想自己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没有出现失误,也没有病人投诉,就是个别医生不按时交病历也不算啥大事,应该归主任管。想来想去,田丽想不出一个缘由索性不想了,赶紧打车到新华书店门口。黑色轿车里摁了一下喇叭,田丽上了车坐在了后排。
“干嘛离我那么远呢?怕我吗?”莫院长启动车时看了一眼田丽,田丽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莫院长今天穿了一件黑色T恤,下面是深蓝色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暗棕色皮鞋,这是平时一贯的穿衣风格。快五十岁了,头发依然浓密,没有白发,没有大肚腩,不说年龄还真看不出真实岁数。只是一细看,还能从偶尔抬头间看出两道稍深的抬头纹。“怎么啦?不说话?”莫院长问,田丽有些不安,忙说了:“不知道院长要去哪?和我谈什么?”莫院长心里一顿:这小妞防备心还挺严重的。“不谈工作就不能和你出去兜兜风吗?”莫院长又回头朝田丽温和地笑了,眼神中透着丝丝暧昧。“院长,这不好吧!医院传咱俩的谣言你没听说吗?还是不要单独接触好,谣言太伤人。”田丽焦急地看着莫院长的后背懊恼地说道。“哦,是吗?既然咱俩也控制不了那些谣言,就让他们说去吧。与其虚虚地戴这个帽子不如坐实了它,反正不是小偷也被说成了小偷,不偷对不起自己的这顶帽子啊。”莫院长说出这些话时田丽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此时,夕阳西下,郊外的公路上洒满了稀碎的金光,温热的气息好像逐渐在散去。车终于停在一个偏僻的小村边,这里有一处人工湖,湖水清澈,周围种满了果树,大大小小的果子稀稀落落地挂在树上。紧挨着便是一处酒家了,门口旗风猎猎,灯笼高挂,从门往里进去是一道长长的葡萄架走廊。葡萄的叶子爬满了架子,绿茵遮天蔽日,一串串葡萄挂在两边和顶上,红的紫的,看着口里发酸。莫院长趁机拉住了田丽柔软的小手:跟着我,别走丢了。田丽心里一慌,想挣脱又挣脱不了,脸上开始微微发热了。进了一雅间,服务员很快端来菜,看来是提前订好了。田丽无心品尝这乡野美味,只是皱着眉头细嚼慢咽,心里在想吃过饭后会发生啥事,院长又会怎样。
“小田,我就那么不堪吗?请你吃饭这么不情愿?”
“啊?我……我没有”!田丽的思绪被莫院长打断说话断断续续。
“好了,赶紧吃吧,这里的饭菜确实不错”。莫院长又微笑着打量着田丽。
“今天让你来和我吃饭就是朋友间的请客,不存在领导和下属。周末我一个人,也不想回市里的家,老婆孩子都在市里,你呢就别见外,放开吃,以后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在这县城我还是认识几个领导的。之所以请你吃饭是因为之前你帮了我,加上你工作能力和业务技术优秀,年轻人,有干劲,是个人才。”莫院长把原因都说出来了,田丽心里很惊奇,不是车上说的那样把事情坐实吗?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如果只是说说而已那就放开吃吧,原先紧张的神经也放松了。两人边吃边聊,从田丽上学说到工作,从家庭说到社会,说了很多,言谈甚欢。酒杯碰撞间田丽的小脸跟个红苹果似的,莫院长并没有多喝,他只是象征性抿了抿,酒驾罚得厉害。他只是想看小丫头微醺的模样,太可爱了。
田婶的水果店很快开张了,在城中心的一繁华大道,名为四季春水果店。老街的邻居们都来捧场了,田婶笑得嘴巴一直没合上。田婶的儿媳这次也来店里了,而且是帮田婶打理店铺的,田婶终于如愿以偿。不再风吹日晒骑三轮了,也不再受儿媳的冷言冷语了,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翻身了。说到底还是沾了田丽的光,田丽在老街也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无论养儿还是养女,能让父母心安才是根本,也算是孝顺。
田丽工作上偶尔和莫院长单独相处,莫院长也没有对她有过分的表现。只是两个人单独相处时莫院长看她的眼神颇有深意,有探究,有温柔,有欢喜,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双眼的凝望间缠绕。田丽心里怪别扭的,莫院长也是仪表堂堂的好男儿,她确实心里喜欢他,英俊的容颜,成熟的风度和成功男人的气质。但那是欣赏,不是一个女人对异性的那种喜欢。从上班到现在莫院长在工作上明里暗里没少支持她,帮助她,她心里只有感谢,唯有努力工作以报答领导的厚爱。她对他的眼神只有躲闪,她不愿意把美好的事情糟蹋了,她不愿意把谣言坐实了,她相信清者自清。
一个月之后,田丽的哥哥田飞出事了,因酒驾撞伤了人。对方不依不饶非要把田飞弄到监牢里,这次老田两口和儿媳妇吓得六神无主,没了主意,都是没经过事的小老百姓,不知道该去找哪个部门,其实也不认识这些管事的人。全家人是宁愿多花钱也不愿田飞坐牢,都把希望寄托在田丽身上了,毕竟田丽是有正经工作的人,见过的事多。田丽的嫂子一见田丽就嗷嚎大哭:“小丽,你可得帮帮你哥呀,他要是坐牢了这个家都散了,我和孩子咋办啊!”田丽最烦她这副样子,以前田丽上学,最困难的时候是她阻挡父母不让她上大学,说上不成啥景,净是白花钱,不如早点打工挣钱。现在倒来求她了,她当然要帮,不管怎样那是自己的亲哥,打断骨头连着筋。
“你们都别吵了,让我想想办法”。田丽看着父母一脸焦急心里也难受,她走回自己的屋里想了一圈,捋了一遍几个能说上话的同学,打了两个电话都说不好办。找谁呢?田丽心里蓦地闪出一个人,他曾经说的话还在耳边响起。田丽拨打了莫院长的电话,电话倒是没接,微信立刻回了:我正在开会,十五分钟后给你回。莫院长正在市里参加年度卫生工作会议,看见田丽打来电话就想着她肯定有急事找他,平时她是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的,心里一阵欣喜和期盼。剩下来会议讲的啥内容也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心里想的都是快点结束返回县城。
田飞在莫院长关系的打点下花了些钱和对方私了和解了。老田家对莫院长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而田丽觉得自己这次欠了莫院长一个大人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还。补偿对方的钱也是莫院长出的,田丽东拼西凑借来钱还他,他硬是没要,只说手头宽裕的话再还不迟,记着就行。
莫院长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各科的收入汇总都已上报财务科,财务科已统计完毕,只等莫院长签字送银行。莫院长不签字送不了银行大家就发不了工资,当然田丽也急切盼望着发工资,她在新城区买了一小套房,每月有月供,工资发了才能还房贷。她终究按耐不住好奇心打了莫院长电话。“莫院长,在哪呢?”
“小田啊,你总算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正难受呢,感冒了,在花园一号小区”。
“需要我帮忙吗?”田丽思索了一会儿问。
“你要来就带点葱姜红糖吧!”莫院长想了想觉得带这些东西用的着。
夜晚凉风习习,满天繁星下灯火阑珊,田丽心情复杂地推开了莫院长的门。一会儿屋里飘满了葱姜的味道,田丽把水沥在了事先放好红糖的大杯子里,一双白皙细嫩的手端着送到了莫院长的跟前,用小勺轻轻搅了搅又吹了吹,放在了莫院长嘴边。“张嘴!”田丽娇嗔地瞪了莫院长一眼,莫院长嘴角翘起,一股温热姜汤流进了胃里。此时他的全身像被下了火似的要燃烧起来,他一把抓住田丽的手:“小东西,还躲着我吗?”随后田丽被他揽在了怀里……
不久,田飞被安排在行政服务中心,田丽一家也从老街搬到了新城蓝宝湾小区,住上了宽敞明亮的电梯房。又过了些日子,老田的工作关系也转到另一个行政单位,拿着正式退休的工资,全家的好日子可谓是如登春台。田丽的嫂子对田丽恨不得当菩萨拜,眉眼间都是笑,往日的母老虎威风扫地,已成了落汤鸡。
二年以后,新城区又开了一家四季春水果店,田丽的嫂子经营着。老街的房子早已租了出去,老田一家终于消失在老街了。
2015年秋天,万物调零,凉意渐入。市纪委检查组在全市展开了清查工作,十一月初,莫院长被隔离审查。这个消息像炸弹一样在县医院响起,知道的人无不震惊,有人欢喜有人忧,也有人料到会有今天。大家都心知肚明,秘而不宣,更多的人都在看田丽的反应。
田丽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她从迈进莫院长家门的第一次就想到今天这个结果,那时她心存侥幸,她想赌一回,既然迈出去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田丽十二月底辞职。元旦刚过,她就坐上了飞往深圳的班机。
当过往的记忆流转,化作指尖的那缕清风,徐徐飘过之后,开在心里一朵朵盛开的繁华簌簌落下。不经意间葬下了一段错的光阴的故事,转眼间泪流满面。过去有多不堪终究成为过去,漫漫长路,她要在另一个时间和地点找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