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角遇到老友的时候,是整个城市最寂寞的点。偌大一个码头,灯火通明,却只有我踏在木板桥上微小的脚步声。
一年前,我这颗不安分的心便决绝地想离开这儿,一年后,我只作为一个寄居客在此徘徊,看着眼前的景,扫荡记忆中一切可能讨厌它的存在,最后无疾而终。我突然想起一年前陪我在码头坐了一夜的那个陌生人,不知道他是否还好,那天遇到他的时候,下着大雨,整座城市少有地安静,我像个疯子淋着雨跑了一个下午,最后跌跌撞撞走到海边,刚站定就听到有人叫我,我没回头,毕竟那个时候,除了狼狈,我什么都没有。他以为,我要轻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放下戒备和他说话的,高三的我告诉他,自己要离开这座城市,不择手段。他说,以后,我会很想念。哪怕是这座城市最不堪入目的肮脏。那个时候我没反驳他,却在心里千万遍的告诉自己,一定要离开,然后像扔手纸般抛弃与它有关的一切,可是离开它不到两个月我就发现,那只是我心里某一部分对现实无望时衍生出的痴心妄想,无关未来。更没办法在未来存活,哪怕只是一瞬。我承认,我想念了,可是,从未后悔离开它。我的想念,从来都是有距离的。每天都在身边,我会习惯,觉得所有东西的存在都是理所当然,隔得远了,就懂得这个世界,对任何人,任何事,谈理所当然都是奢侈的。我跟老友说,或许我的想念,是因为后悔上大学,来到这个万劫不复的地方。它只是我主观上对眼前环境厌恶的一种感情转移。
是的,我后悔上大学了。这不是我第一次说,只是现在完全不同于之前。刚来,我只是不喜欢这儿的环境,失望它和我未到来时的谋划出入太大。现在,我窥视到包裹在它尸身内部的腐朽,堕落,肮脏。它拥有的爱情,再也不是因为喜欢,喜欢驾驭不了现实的欲望,爱情,只是赤裸裸的对肉体的欲望。我记得这句话,一年前我便看到闺蜜说过,那个时候我不理解,可现在,我的双耳听的衷告是关于爱情的,看到的腐朽,肮脏,还有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全都与爱情纠缠不清,或者是因着爱情才缔连而生。我一直以为,每个人对感情都该是有洁癖的。感情,本就是人身上最圣洁的存在。只是我不曾细究,再小的东西,要存在就一定会有它的对立面。爱情也不例外。只是那是我这个旁观者无法感知,无法理解更觉得下贱的存在。
我是尖锐刻薄的人,但这并非针对他人,对自己,我也一视同仁。高考完一个人在外面流浪的那些日子,我千万遍地告诉自己,拿到通知书,一定给自己的心找个位置。让它不要再孤单,不要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起码不要让它再在每个月光弥漫的夜被迫和血液相斥,自己让自己陷入窒息的昏暗,醒不来更睡不去。但没入大学,我活生生地从心底剜去了这个念头,我终究是没有能力按捺住内心的疑虑和厌恶去开始一段注定会伴着金钱和权势消亡的感情。我是在用不妥协和颠沛流离,追寻在漫长时光中所缺失的爱和安全感,追寻失望,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是顽劣而执拗的生活,并因对抗而充满了毁灭感。我极力在这个俗世寻找某种丢失的东西,并隐约觉得在做的是一件注定会失望的事情,心里清楚结果,欲念却执拗推动,眼看着自己如此贪恋不甘,开始感觉到难过。我知道自己不能轻易改变现状,一如现在的生活。城市里到处都是车队曼延的交通堵塞,如潮水流动的人群,白天炎热干燥,夜晚醉生梦死。没有一丝清冷,庞大且喧闹,它使人觉得血液的速度缓慢,几近停顿,使人看得到自己的处境,也是容易让人万念俱灰的时刻。
若忙碌,便可以什么都不想。我开始麻木地四处兜转,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该如何继续,或者还该不该有后来。圈子里的男女,因矫揉造作,极其功利,我不愿再靠近,里面似乎再没有感情,我与他们开始拉开距离,很少有接触的途径。我不愿意如他们,委身于金钱权势,只求朝夕,轻言离别。一纸婚书也可以当儿戏一笑而过。我不愿做任何一盘棋局的棋子,不愿把自己置身在一场注定会与自己的命运背道而驰的赌局里面。
我嗜好周末六点起床赶公交去兼职,晚上熬夜到破晓写一行行无厘头的文字。我也贪婪偶有的充足睡眠时间。我满足于忙碌辛苦的生活,不管那种生活在别人眼中多么卑微多么不值得,在大学这个鲜有阳光和汗水的地方,却是我快乐和满足的唯一方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你的音容笑貌,还是其他与生俱来的东西,你都该耻于用它去敲世界的后门换取自己存活的空间。被包养,为娼为妓,为生活?或许更多,在这个虚与委蛇,追名逐利的世界,是为了宾利、宝马奔驰,这些自以为在同龄人面前略胜一筹的物质后盾。殊不知,人,失了感情和生命中本该如赤子的模样,便不再拥有做为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幸福和快乐。
繁华包围,虚荣和金钱缠绕左右。但在生命的底处,却没有一丝丝温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