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儿子预习二年级课文的时候,看到有一篇《黄山奇石》。书中描绘的大自然奇景似乎有种魔力,不断召唤着孩子的好奇心。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直是我们的成长路线。想象着李白笔下“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丹崖夹石柱,菡萏金芙蓉。”的美景,查了下地图,算了下时间,揣上语文书,我们就出发了。
我们的风景在等着我们!
火车上,我们对着地图规划了一下登山的路线。黄山尤以云海著称,景区的区划竟然按“海”来划分,东南西北天五海景色不同,为了满足孩子欣赏“奇石”的愿望,我们选择了从北门上山,跨过西海大峡谷,夜宿北海,第二天看日出后登光明顶并翻越天海,最后从南海下山。
虽然我觉得这样的行程实在“挑战极限”,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只是看看石头不免枉费全家长途奔波,不如借此锻炼一下孩子的意志品质,在辛苦中坚持前行,不弃攀登,这才是不虚此行。结果,我确实低估了儿子的体力。一个从4岁开始每天坚持打球2个小时的孩子,在风雨无阻的1000多天练习中,早已练就了强健的体魄和坚不可摧的前行决心。不需要锻炼,上下两次海拔近两千米的高峰,人家根本还没有动用“意志力”呢。我们从排云亭出发,在1800多米的高峰上沿着凌空的栈道,在悬崖峭壁上攀登,在云海石峰中穿行;盘绕着山峰直至下到谷底腹地,我走到半山腰就已经透支体力,膝盖无力,两腿发抖,儿子却像自然生长在这山间的猴子一样一刻不停地上下奔跑;看我累了,跑上来搀扶我,看他爸爸走不动了,主动扛起背包,反客为主喊着“加油!“和”坚持再坚持”把我们连扶带搀拖到目的地。一路上还不忘此行的目标,不断寻找怪石,想象奇景。无论峰林高耸还是石若弹丸,这些壮美精致的石头在古朴中闪耀着熠熠光辉。
从峡谷上来以后,远远地望见了飞来石。儿子立刻掏出语文书,兴奋地说:”那就是我的‘仙桃峰’,妈妈,那就是你的‘大荒山无稽崖,青梗峰下的顽石',你要去看看呀!”我不禁哑然失笑,“平时我让你早起早睡,多吃蔬菜的嘱咐你一个也记不住,随口念叨的红楼梦你倒是留心!”也不知道是我累得已经脑供血不足还是我心里也向往“情根”深重的“石头记”,我们竟然就这样为了看块大石头,毫无争议地向最高峰光明顶进发了。
登顶的路上开始陆续出现了黄山挑山工。他们与我们在泰山所见的挑山工略有不同,用一根较宽的短扁担两头担着货物,另外用一条较细的长扁担抵在肩膀和宽扁担接触的交点,手扶着长扁担的另一端,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四点支撑的平衡,沉重但稳健地走在崎岖艰险的山路上。我自觉挑山工应该算作这山上的第五绝,再美的山也因为有了人的灵性才更加奇绝惊艳。
初遇挑山工,大家都会驻足观察,路上遇得多了,游客们也就习以为常。旁边一个带孩子的妈妈,一边拉着孩子躲避挑山工的扁担,一边教育孩子“看见没,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只能当挑山工。。。”我跟儿子一下子怔住了,儿子心疼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经过的挑山工,这位坚强的男士,似乎并没有受到这突如其来的侮辱和尴尬的影响,依旧保持自己的步伐继续前进。“妈妈,真的是这样的吗?”儿子看看我,看看挑山工,又向前看了看那对已经走远的母子。我长出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儿子,工作没有高低之分,生命更没有贵贱之别,只有情操的高尚和低俗才将人格分类。如果你刚好能努力做出更好的人生选择,那么你该做的,恰恰是用你的价值改变更多人的生存局限,而不需要通过这样的对比来满足自己的存在感。挑山工上山,可不是我们这样只靠着毅力或者好奇就能完成,他们肩挑的又何尝不是家庭的责任,未来的希望呢?!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听懂,但是我说完自己胸中一阵畅快,脚步也愈加轻盈。山上逐渐漫上层雾,为炎夏带来丝丝清凉舒爽,安慰着我,安慰着挑山工,也安慰着这山中千百年来各种生命的奇迹。
儿子背着包,拽着两位步履蹒跚的中年人,终于登上了“光明顶”!黄山的厚重沉雄和恢弘磅礴尽在眼前!虽然没有见到辽阔的云海波涛,但在在夏日晴好的天气里,在微风运送下,从容的云海在天际的金光中回旋,远处天都峰和莲花峰若隐若现、此起彼伏,正是“登高望云海,醉觉三山倾”。
我们颤抖着双腿从山顶下来,艰难地继续向宿营地进发。每到一处平缓地带,儿子就为我们加油大喊“真棒啊!”又说“快休息休息”,其实我早已走得绝望,除了舒服窝在沙发里,根本没有任何小憩称得上休息。
夕阳下,峭壁上的黄山松,被镶上了一层金边,在晚霞的映衬下,如一位位祥和的老者,悄然无声却又坚定有力的鼓舞着我们。我一边走一边跟孩子讲,黄山松,是世界植物史上的奇迹。即使只是扎根岩缝也能顶风傲雪,四季常青。孩子听完眼中又放射出一团火焰。
第二天,我们先去了始信峰,这里一棵棵看似瘦小的黄山松实际树龄都可达百年。斜坡危岩,探海松如苍龙探海;黑虎松,枝繁叶茂,虎虎生威;连理松,情深义重相伴相守;团结松,挺拔多枝,寓意深厚;蒲团松的安静与忘我,妙趣横生。
还有玉屏楼旁,作为黄山奇松之首迎客松,早已不单单是黄山的名片,也被公认为东方礼仪文化的象征。儿子在迎客松下留影,骄傲地说“我来到了黄山!”我们哈哈大笑。
亲爱的儿子,你以为你爱的是怪石,按图索骥来寻石觅踪,却在登山艰辛的路上成为父母的骄傲和依靠;你以为你爱的是高山峻岭,却在顶峰被云海打动;你以为挑山工力拔山河,却在千年古松下明白了生命的坚强。叔本华在《一个悲观主义者的积极思考》里写“把人生比作一次旅行,沿途所见景色跟开始的时候不同,当我们走近些,它又有变化。这就是真实的人生——对我们的愿望而言,更是如此。”对你的旅行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感谢这一次高山的翻越,让你在小小的年纪就领略如此美景,又接受辩证思想的启蒙。地球在巨变中将珍贵的宝藏留在了黄山。奇松、怪石、云海甚至是人,都无法单独成就徐霞客笔下“薄海内外,无如徽之黄山.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的奇景。今天,你在松下伫立,迎接东方破晓,在漫天彩霞下迎接精彩的一天。云海涛涛,奇松和怪石相伴相生,蓬勃的生命神迹遍布悬崖绝壁,不止是大自然光辉的显现,更是民族的精神家园。
我们就这样一起,还有更多的壮美山河,更多的华夏奇迹在等待着我们。
一路走一路成长一路搜集风景,无限风光在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