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背艰难盖上一贴膏药后,周围的空气开始被它霸道地蚕食。和记忆中的很多食物一样,这种膏药的味道,也一直未改变,经常和它一起留在我脑海里的,还有红花油。
小时候调皮,各种舞刀弄枪,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有时候还会见血。当然这并不常见,大多数都是扭伤红肿,淤青。
对付这类病症,爷爷是最拿手的。吃过晚饭,坐在电视机前,亮出患处,等着老医生问诊了。涂上红花油,他一记仙人问路,大拇指和食指在患处范围画圈,一边试探问疼不疼,进而逐步缩小范围,他手法力道控制的极好,基本一下手就知道我这一次伤的怎么样。如果是他刚摸一下,我就窜天了,那我这回绝不好受了。那双略咯皮的糙掌,如钳般牢牢抓着我,重揉慢捻加速度,患处发烫的厉害,还带着红花油的辛辣刺鼻,热乎乎的。我已经叫的惨绝人寰了,他丝毫不见疲惫,手劲似乎越来越大了。电视剧再好看,已经不是我关注的重点,我心疼那条被“蹂躏”的手脚,只是又挣脱不得,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怪自己顽皮,不然怎么会遭这罪。
当然,他也会慢下来,这时候的手法轻缓,但力道还是有的,非常舒服,不痛不痒,虽然我知道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后面会有更重的手法伺候着,在这暴风雨来临的宁静前,是见缝插针听故事的好时候。很多故事也是这个时候听来的,什么山精鬼怪,乡村趣闻,抗日逸事,成了这个痛苦时刻,最好的慰藉。
很久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我这样用过红花油了。运动碰着淤青了,自己胡乱抹一点,对自己好的很,揉的不轻不重,草草了事。
那个擦红花油都要用一周的时光,早已不再。
他也不在了。
整理遗物的时候,桌上还有半瓶红花油,落满灰尘,色沉暗淡,没了那股辛辣刺鼻。手边是他的藏书,这堆曾经被我偷过的书也已经纸泛苍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