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撂了电话，已经十一点半了，这个时候厅里食堂开始午餐了。
徐哲本来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她知道，食堂是机关里消息的收集和输出集中地，也许有人会传播点儿消息什么的。
果然，打好了饭，刚跟着人围着餐桌坐下，就有人说起了南同老杨的事情。
徐哲高度紧张，筷子虽然扒拉着餐盘里的饭菜，但根本就是无意识的，其实耳朵竖得老高，很怕错过哪怕一个字。
宣教处的老邵大咧咧地说：“这个老杨，我跟他过过几招，社会人儿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
旁边的人事处的小丁跟着说：“我去他们那里考核过，这个杨局长，绝对是个敞亮人儿，一直亲自陪着我们，那年我这个带队的，就是个副科级干部，这老哥一点儿都不怠慢，讲究！”
老邵手一挥，说：“那是，讲究人，省厅去过的人，都觉得这人会来事儿，是个讲究人，上下级关系也处理得好。”
律政处李大姐禁不住问：“这样的人，咱们系统内也不少啊，多少基层的干部都人精似的，这老杨咋出的事儿啊？”
小丁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啊，帮人摆事儿了，收了三十万呢。”
徐哲一下子抬起头：“啊？真的？”
老邵突然想起来，说：“小徐，你不是在南同吗，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徐哲摇头：“我这段时间休假了，这不，也是才听说。”
老邵放过她，接着问小丁：“不是帮人家减刑吧？！”
小丁笑而不答，不知道是不好说，还是真不知道。
见问不出什么，老邵悻悻作罢。大家又一起感叹现在官不聊生，不像原来了。
午饭后，徐哲因为没等到李卓的电话，也没心思午睡，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紧张极了，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李卓电话来的时候，徐哲一刹那有一丝恍惚，可能是等得太久，反而不敢马上就接。
“------喂，大姐！”
李卓声音没有一丝不妥，平静自然：“小徐，你休息了吧，打扰你午睡了啊。”
徐哲忙说：“没有，大姐，我---，我没睡觉。”
“哦，那个，李洪没什么事情，他回到我妈家了，所以你在医院没见到他，我跟他通话了。”
李卓说完，很想听徐哲说什么。
对于李卓说的，徐哲开始时很高兴的，终于盼来了她想听到的消息，但是因为李卓说的太过平静，她又有点怀疑：“大姐，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李卓摇头，不禁失笑：“没有，我骗你干嘛，你怎么好像非常紧张的样子。”
徐哲被人说中了心事，立即感觉不好意思：“没有，我没紧张， 就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有点------，有点，担心。”
李卓想逗她，直接问是不是担心李洪啊，但想了想，话到嘴边，就改口了：“好了，别担心了，他没事，我告诉他了，你在找他，他会跟你联系。好了，我到地方要停车了，挂了，小徐。”
“大姐再见。”徐哲红着脸，挂了电话。
他没事，他没事！
徐哲一下子躺倒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天啊，吓死人了！
这两天，徐哲从没有这么坐卧不安过，她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为什么想到李洪要出事，她会这么难过，虽然坚信他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还是急切地想知道他平安的消息。
他和她最后一次通话，就是那句“我现在有点事，一会儿给你回过去。”，他什么都没称呼她，简单的“我”和“你”，透着不可言喻的默契和熟稔，这感觉让徐哲困惑，还有，一丝丝暖心。
真的，这样的李洪让人觉得踏实、安稳。
徐哲想到这里，竟然有点动容，雾气渐渐地漫上了眼眶
光达的事情过后，徐哲好久都是心揪在一起，整个人压抑、悲凉。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逼着她不得不投入其中。她发现，人在全情投入的处理事情的时候，确实容易从坏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即便不刻意进行心里建设，也可以做到暂时投入其他问题上。
说来也怪，她最近遇到的每件事，李洪一定身在其中，他的关照、细致和用心，当然，还有他的无所不能的安排，以及他受伤后的无措和窘迫，都让徐哲对他有更深入的了解和洞察，他让人很舒服。
所以，真的，他可真的别有事啊！
电话响了，徐哲惊了一下，低头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李处长”，马上按了接听键：“喂------”，不知怎的，徐哲听到自己的声音竟有点哽咽。
李洪接通后，本来想对自己没有及时回电话的事情道歉，但听到徐哲声音不对头，想起李卓说的“把这丫头急坏了”的话，不禁心头一紧，沉着声音，开口安慰：“着急了？我没事，放心。”
徐哲的眼泪不知怎么，一下子掉了下来：“嗯------，我知道。”这回，哭声藏都藏不住。
李洪被徐哲的哭声镇住了，这丫头，哭成这样，让人怎么忍心推开你啊，想不爱你都难啊，傻丫头啊！！！
李洪的声音依然平静深沉，带着惯有的磁性：“对不起，我答应回电话给你，可这边事情太多，我忙忘了。”
徐哲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李洪在那边心提起来，几乎要跳出心口，他停顿了一下说：“你，在厅里？”
徐哲的声音几乎被哽咽吞掉，从嗓子眼发出了声音，含糊地回了声：“嗯。”
“到我办公室来。”李洪轻声说完，撂了电话。
这丫头，他想见她，这个为他坐卧不安的傻丫头，让人怎么不心疼啊。
徐哲走出办公室，听着自己的鞋跟撞击地面，声音遥远而模糊，走廊怎么这么长，这么长，看得到远处，却走不到尽头。
她几乎是飘到了李洪办公室的门前，没等敲门，李洪一把从里面把门拉开，两人直直地在门口站定，李洪发现徐哲眼里的泪水还未干，眸色里竟然全是委屈和不安。
李洪轻拽了下徐哲的胳膊，把她让进房间，示意她坐下，自己转身烧水，准备茶叶，头也不回地问：“喝红茶？”
徐哲还没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静静地看着李洪在一旁的茶几上烧水、洗杯，沏茶。
李洪借沏茶的功夫，实际上想要平复情绪，徐哲可以失控，他不可以，因为他没资格，他身边还有颖初。
虽然，他和颖初已经提到了离婚，但是，毕竟他还没有办手续，有些情况也还没有明朗。
李卓也说，别坑人家小姑娘。
沏好茶，他把杯子递给徐哲，看到徐哲也抬头看着他，眼里全是询问和关切，脸上还有隐忍和不安，他的心狠狠地一跳：这丫头，得多担心他，心疼他啊。
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缓缓地说：“老杨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医院接受纪委同志的询问。”
徐哲红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李洪。
李洪接着说：“后来，他们又要我配合去郊区办了点事情，弄到很晚，我就回我妈家住了。”
徐哲亲耳听到李洪的解释，又看到他完好无损地坐在她面前，心里的石头确实落了地，虽然还要一些事儿不知道缘由，但那些都不重要，不是吗？
李洪一边倒茶，一边低声问：“听我姐说，你担心了？”
徐哲鼻子一酸，这两天坐卧难安的滋味简直生不如死，真怕他有什么事情，还好，这一想着，眼泪又下来了------
李洪见徐哲低下头，默默地用手擦脸颊上的泪水，心里的所有的顾虑和设防一下子坍塌下来，溃不成军。
他心里只有一念头，拥她入怀，紧紧拥抱她，安抚她。
他站起身，左手伸手从纸巾盒里抻出几张纸巾，走到徐哲身旁，弯下腰，轻轻擦拭徐哲脸上的泪水，徐哲不好意思地躲了一下，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纸巾，默默低头轻声啜泣，李洪站在她身边，低头静静看着她，白皙的侧脸上，泪水婆娑，他忍不住，用右手揽过她的肩膀，顺势一带，让将徐哲的头靠在自己胸前。徐哲没有防备，手里还捏着纸巾擦泪，就被李洪揽在了怀里。
徐哲靠在李洪的胸前，清晰地闻到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脑子嗡嗡作响，心也跳得特别厉害。
李洪一只手按在徐哲脑后，一只手拍拍徐哲的后背，贴近徐哲的耳朵，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有事。”
徐哲心里乱得很，正想着要不要挣脱他的拥抱，但是听到他这么贴心的安慰，两天来的忐忑和不安，焦虑和挂念，绝望和期待等纠结和无所适从，一下子打开了一个出口，不禁悲从中来，拽着李洪胸前的衬衣，啜泣起来，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几乎不成句子：“吓死我了，你------，你------，我太害怕了，你可别有事啊-------”
李洪下巴抵在徐哲的头顶，搂紧了她，不停地安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地哄她：“不怕，不怕，我没事，我不会有事，放心，放心啊，不哭，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