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个城转到另一个城,一转眼已有一年。其间耳闻目睹的所谓惊天动地之事,算起来也很不少;但在我心底,都未曾烙下些许印记,倘要我寻出这些事的影响来,便只是增加了我的坏心情——老实说,便是让我在理想与现实的交替下更加感伤。
但有个小身影,却于我有意义,将我从坏情绪中剥离出来,使我难以忘怀。
那是17年的初冬时节,天气已有些转凉,许是刮了一夜北风的缘故,路面被一层薄冰笼盖,发出幽幽的白光。我因与友人有约,不得不一大早爬出被窝,在路上赶着。一路几乎遇不到行人,街道在向外涌的冷气下,显得格外寂寥。快到达目的地时,一抹蓝不经意间闯入我的眼眸。
来的是辆三轮车,车上堆满了黑色的煤球,车身的蓝漆零零碎碎,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一老一少——显然是母子,正一前一后的推车前行,车轮在薄冰上留下黑色的痕迹。许是怕冷的缘故,年轻男子缩着脖子,把全身隐在黑色长棉下,只露出一只无力的左手,兜着车把,侧着身拉车;老母亲穿着一件薄棉袄,虽将那仅有的一粒扣子紧紧的扣着,风从前方吹来,钻进衣服口中,带着衣服向外鼓开。她用红肿但似充满劲的右手搭在车尾,左手扶着右腿——根据左右腿的大小形态来看,显然右腿已废,随着车轮的移动一瘸一拐地向前行。我沉在心底的怒火好似被一把点燃,我气愤地想到,年轻人不使劲,反倒让老母亲推车,真是不知孝顺!我迈开脚步,正想找这年轻人理论一般,忽地那老母亲一下子望过来,似是看穿了我的念头,朝我咧嘴一笑,满面的皱纹汇到一处,像极了风干的橘子。一阵风吹过,那黑衣在风中飘动,而原本是右手所在的地方,空无一物。
我一下定在原地,忘记了移动,一种异样的感觉湥地涌上心头,他黑色的身影刹时高大起来,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能看见,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至于要榨出厚新衣下我藏起的手来。
我的心绪这时有些停愰了,直直地看着他们离去的地方,站着没有动,直到友人走过来拍了我的肩膀,才恍然回神。友人说:“陪我去买送给我妈的礼物吧!”我没有思索的回了句:“我也要买礼物……”
风又猛烈的刮起,路面还是很静。我一面听友人讲着,心中一面回想,几乎怕想到自己与母亲。过去的事姑且不提,买礼物又是何种意思呢?补偿吗?又怎么能补偿呢?我尚不能回答自己。
这事到了现在,还是时时想起。我努力的把那种异样的感觉付诸到对母亲的行动上,怎想到如今的我与家分隔十万八千里。以前背过的天文地理,如在幼时玩过的乒乓足球一般,渐渐消失在我的脑海。唯有这个身影,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有时反而更加清晰,教我自省,催我奋进,并推着我付诸行动。
参考文章:
1、鲁迅《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