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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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怨怒嗔痴，或似水柔情。
Chapter 7:“倪万万，我来晚了。”
【1】
人们常说“毕业即分手”。
这话在倪千千和宋鑫身上没能成真。
大概两个人自己也没想到最后的分离是在毕业后很久出现的一阵“风平浪静”中发生的。
当万万和大谭还陷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眉来眼去”之中时，千千经过漫长的内心挣扎后，几乎决定了走出这待了很久的温室，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远方去寻诗。
至于为什么千千决定和宋鑫分手……
恋爱总是不易的。俗话说的“七年之痒”不是没有道理。谁的爱情总是可以一直一帆风顺，如胶似漆呢？
校园恋爱总会经受社会和家庭的考验，即使二人已经把对方当成最亲最爱的人，但面临分歧的时候又很难让任何一方妥协。
分手是千千自己以为能为宋鑫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了。
这是一年前。
宋鑫和千千分手的一年前，两个人其实都心事重重，疲于应付。
他们争吵。从看电影时被宋鑫不小心倒掉一半的爆米花到宋鑫租的房子里成堆的盘子和衣服，这些都让千千感到崩溃。
他们挽留。从千千执意要回家的每个周末晚上到千千总是提起的北京摄影工作室，这些都让宋鑫感到害怕。
然而他们终于分手了。
一开始是种煎熬。
到后来，更是煎熬。
就在千千和宋鑫对待自己的恋爱愁眉苦脸的时候。
某个周五晚上，望着依旧月光如水的窗外，倪千千没睡着，却感到自己的亲妹妹像一条泥鳅一样滑进了自己的被窝。
“姐姐，你没睡着吧，嘻嘻。”
千千感到有些好笑，转过身看万万一手枕着枕头，一手在空中比划。
“你瞎比划啥啊倪万万。”
“我高兴啊！宇宙无敌超级高兴。”
“有啥高兴的，你姐我正烦着，讲来高兴一下。”
倪万万见姐姐终于主动发问了，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盘上双腿，正襟危坐道“前几天我和大谭去了缙云山，回来的时候……”
万万故意拉长尾音，眼珠子溜溜地转，等待姐姐的追问。
“怎么了怎么了？大谭弟弟跟你告白啦？”
万万看见姐姐如此惊喜的样子，笑着说，“你先别激动嘛姐！我慢慢跟你讲……”
千千见状，两眼放光，也一下子翻身起来。她真是好奇极了。
【2】
事情是这样的。
缙云山那个奇妙的对视后，两个人被突然撞到大谭肩膀的人分散了注意力。
倪万万最先清清嗓子，大谭则脸红到了脖子。
倪万万没看过大谭的这样的囧样，在他追求殷媛的时候也没看过，心下已经明白八分。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她蹦蹦跳跳地准备跑到大谭身边嘲笑他，
“哈哈哈你怎么脸……啊！！！啊！！！”
生活中不乏偶像剧。之所以人们常常嘲笑某些矫情的人“你以为你在演偶像剧呀。”不过是因为他们自己没有在“偶像剧”中当主角，或者，压根儿就没出演过偶像剧，所以燃起了熊熊的嫉妒心。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幅画面。
我们这位惊天骇俗的女主角倪万万，在一大片青苔上踩滑，整个人完全扑向大谭。
但倪万万没有把自己的戏份定位得和其他偶像剧一样庸俗。对，她进行了创新。
于是又有了这样一幅画面。
我们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女主角，一张大脸朝向地面，整个人成偶像剧里冒失的女主角常有的样子，像一个“大”字形一般趴在地上。
就这样持续了两秒钟，等到疼痛提醒了万万发生了什么时，大谭已经把她从地上架起来了。
看着万万灰头土脸的样子，大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你怎么不接住我啊！”
大谭听这话来者不善。
“等于说是我害你跌倒的啰？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喜欢亲近大自然。”
万万无语。揉揉自己的膝盖。
大谭这才发现穿着短裤的万万，两个膝盖都已经破皮，周围都是黑泥。
他这才真正心急起来，“疼不疼？”大谭问道。
“你要不要试试！”万万用手肘撞了大谭的胸口一下。
大谭吃痛地看着撅着嘴巴义愤填膺的倪万万，实在没忍住，半哭半笑地说
“对不起啊，倪万万，我来晚了。”
【3】
大谭确实来晚了。
思维敏捷的他唯独在倪万万的事情上总是慢几拍。
他早该以另外一种身份出现在倪万万的世界里却总是犹豫不前。
晚上回家的时候，倪万万还噘着嘴一直深思着什么，但显然不是因为大谭没有接住她这么简单。
人行道上大谭一直在“认错”，尽管他认为自己无错可认。
缙云山的烟雾早就被抛在脑后，他现在只想着怎么哄倪万万开心。
大谭不耐烦了，他住脚，有些嗔怒地吼了一声“怎么样你才开心嘛！我背你好不好！”
走在前头的万万也停下来，回过身问却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我拒绝小鹏了，室友说你知道，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万万的发问显得相当镇定而有力。
大谭一时有点懵。
空气中静得只有蝉和微风的声音。
风把大谭的裤子吹成了波浪，把万万的头发吹成了小旗。
但寂静却很漫长。
良久，大谭说“走吧。”
于是自己耷拉着脑袋走在前面。万万苦笑一下，只得跟上。
从那里到家，不过十几分钟的行程。
这十几分钟却比两人相处的所有时间都要漫长。
没有一句话的，连脚步都尴尬起来。
到楼下的时候，万万把心一横，头也不回地走进单元门。
但她猛地被一股力量反拉过去，站住脚的时候大谭的脸离自己很近很近。
万万没法保持镇静了，她几乎知道大谭要做什么。
“倪万万，很荣幸你因为我拒绝了小鹏。对，我来晚了，”大谭一本正经地对万万说道，“那…如果我现在来了，你会嫌晚吗？”
大谭在等万万的回答，而万万，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形似“表白”吓到了。
她不是没有幻想过大谭会跟自己告白，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和大谭可以更进一步。但没想到是此种情景，也没想到如此突然。
正如她也未曾想到，大谭的嘴唇竟然有些涩硬。
万万告诉千千，其实细想来自己的内心并没有生起多么大的波澜，仿佛这一切水到渠成已成习惯。
自己紧张的反而是，当这一切如此极速地来临时，她反而不知道应该怎样适应自己和大谭之间关系的转换。
千千听了妹妹终于“熬出头”的故事，反而湿润了眼眶。这感慨大多来自对妹妹的喜爱和支持，有那么一部分，是感慨自己和宋鑫。
千千告诉万万“恋爱最美好的时候就是暧昧以及刚刚确定关系的阶段，万万，其实你很幸福。不用困惑，你们的新关系会变得自然的。”
这欣喜与感慨持续了好一阵，在絮絮叨叨的万万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千千和万万像以前那样一起看着窗外，
“万万，可巧，今天的月亮也很圆。”
“是呀明天又是大太阳！不过，姐姐你真的决定去北京了吗？”
千千没有听到万万的问题也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想，“今天的月亮，圆得像当年一样。”
尾声:“我们的江湖”
【1】
万万如愿以偿地谈起了恋爱。当然也不是通俗的校园恋爱。
经过多年的相识相知，他们的相处更像是家人和朋友。
万万很淡定，反而是大谭很粘人。他希望万万能陪他一起做很多小事，去很多地方。他们比以前更加亲密无间，却又比以前更加云淡风轻。
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真的两人间的一切互动都已成为习惯，他们确定的不过是那份有些虚无但不可或缺的“仪式感”。
时间回到千千和宋鑫分手的这一夜。
回到千千吃着薯片，抱着手机和大谭讨论动漫的这一夜。
再过几天，千千就要搭上飞机到北京追梦去了。
她总是不太安分，公务员工作也一向得过且过。
但一切“下定决心”的表象背后是她仍然很惶惑的内心。
和宋鑫提分手花掉了她全身的力气，连她自己都被吓到。
假如，就只是假如，在到北京这颗生米煮成熟饭之前，宋鑫如果再来挽留她，她难以保证自己不会留下来。她记得宋鑫的三年之约但她宁愿宋鑫不要给出这样的约定。这让她更加心痛，更加迷茫。
那一天始终要到来。千千没有拒绝宋鑫要到江北机场送她的要求。
“这不舍再延续得长一点吧。”她想。
临走前一晚，一家人还有大谭到“老地方”吃了一顿火锅，千千没有点鸳鸯锅。连她自己也承认，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是宋鑫的影子牵引着自己完成的。
是12月24日晚上7点30的航班。千千不准备捱到过年，那只会让她更加动摇。平安夜，到处都是一派温情脉脉的景象。
看着万万和大谭手牵手来到机场，父母亦然，千千感到放心，同时又泛出那点伤感来。
宋鑫没有来。即使他恳切地表示过自己一定来送千千。但事实就是没有。
千千等到登机前最后一刻钟，才心灰意冷地登上飞机。
夜晚的飞行最是无趣的。
从那一方窗口看出去，这座城市是星星点点的光，也是雾气朦胧的天空。
千千没有心思想这些，她的情绪跌到了极点。
宋鑫为什么失信，为什么不能留下一点记忆和念想。
千千想着想着，沉沉地睡过去。
到达首都机场的千千，独自一人拉着行李往出口走。睡意仍然困扰着她，连同那不自觉的低落一道。
而接下来的那一刻，走到接客处的那一刻……
那一刻像是命中注定的，那一刻又是出乎意料的。
第二天倪千千在酒店醒来时，她仍然以为一切都是梦。
【2】
“你的卡包，刚刚掉出来了。”
听见这浑厚的男声，一直低着头的千千这才抬头一看。
她没看错，只是怔怔好几秒。
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涕泗横流”的动静惊吓到了路人。
男子把她拉走，她却只是哭，仿佛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
倪千千的哭闹持续了很久。
而那坚实的臂膀就抱着她，一动也不动，只是一直说“别哭啦，丢人啊。”
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所以倪千千冷静下来后开始对宋鑫进行“盘问”。
“你干什么啊，谁让你来北京的，多久的机票回去啊？”
“暂时不回去了，等你在这里安稳了再说。”
“别别别，回去吧，你的工作怎么办，你不是一直想留在重庆吗？”
宋鑫愣了一愣，良久方说
“我喜欢重庆。我是真的不想离开。”
“那你快回去，真的，你别这样，别为了我……我们分手了……”
宋鑫按住又开始抽泣的千千，旋即又说
“倪千千，我想了很久，你不在的‘重庆’，于我而言没有多大的意义。常听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如果我这辈子要有什么必不可少的执念，那也是你，只能是你。重庆在我心里，而我必须住在你眼里。”
千千控制不住，又抱着宋鑫哭起来。
“工作怎么办？”
“简历投了，东城区一家广告公司要了，待遇挺好的。”
“住哪儿？”
“这两天先住酒店，房子租好了，比你自己找的好，那个明天我就帮你退了。”
千千无言。一股暖流在心底荡开。现在她没有任何顾虑了。她可以放下一切戒备和宋鑫真正像小夫妻一样生活了。
眼前这个值得一生去信任和依靠的男人，一直在为自己考虑，想到这些， 千千泪眼里突然化出笑来。
“宋鑫。”
“嗯。”
“这里没有‘老地方’，没有好吃的重庆火锅，你真舍得？”
“不舍得……也将就了吧。对了，火锅底料邮寄的，过两天就到！”
千千听罢不由得哈哈大笑。
“千千，你就好好去那工作室学习，我们暂时要把家定在北京了。”
千千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对他说，
“宋鑫，你真的，给我一个家吧。”
宋鑫听罢一下子把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千千扳起来，怔怔地看了她很久，又温柔地抱住她。
“好，等我们下次回重庆，就结婚！”
千千在他怀里咯咯笑起来。
大概这世间真正的相爱是没有理由被分开，也分不开的。
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或许暂时不能发现。
你会抱怨，抱怨他不够细心，不够浪漫，不够体贴。
你们会争吵，为细碎的小事，为对方伤脑。
你们无数次想过放弃，想过结束。
你们不愿妥协，也因此芥蒂。
但当他真的要淡出你的生命时，
你才发现，
你所抱怨的那些，本质上常常华而不实；
你们争吵的那些，全来自对方的固执；
你们的不愿妥协与数次争吵，全是比起失去这个人无所谓的计较。
然后你才明白，你是真的爱这一个人。
跨过千千万万的人啊，你是多么不容易，才找到他。
你醍醐灌顶，
想和他一起到天际的草原上无休止地漫游啊，那，真是幸福。
【3】
过年的时候，倪万万穿着一件喜庆的小毛领红褂子，屁颠屁颠地跑到大谭家，拿出些水果，香肠腊肉，乖巧地送给大谭的父母。
接着，万万在大谭父母的称赞中理直气壮地把大谭拽了出来。
大谭不解，这大过年的，父母都在家做了可口的饭菜，去什么“老地方”，她甚至为万万不礼貌的举动有些发恼。
“倪万万，去什么‘老地方’啊，爸妈做了菜让你和你爸妈晚上一起来吃饭呢。”
“大谭，我们晚饭之前一定能回来。”
大谭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万万把大谭逮到“老地方”，刚下去，就看到殷媛坐在那里向他们招手，旁边还有几位拿乐器的朋友。
大谭好久没见到殷媛了，上次的尴尬还没有化解，心里骂着万万是“坑货”。
倒是殷媛先说了话，关心万万和大谭好不好，还说知道他们迟早得“成”，自己这次路过重庆，晚上就回成都的。
一行人吃起火锅来，万万暗示大谭别吃太多，多和殷媛说说话，大谭更是有些恼怒，但忍着没有发作。
吃至半路，万万和大谭为了赶晚饭，提早道了再见。
刚出“老地方”，大谭就有些恼怒地问
“倪万万，你怎么不早说啊。”
“给你惊喜啊。”万万俏皮地说。
“惊喜？很尴尬诶，我原本以为不会再见她了。”
万万慢慢止住步，侧身对大谭说，
“大谭，殷媛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拥有‘我们的江湖’。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有太多烦恼和顾虑，朋友来了重庆，我们怎么能不招待，你又别扭什么呢？”
大谭知道万万是思虑周到，一番好意，还是对万万说，
“倪万万，反正我心里只有你，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或者伤心，以后什么事都和我商量商量在做，你要相信我，好吗？”
万万机灵地吐吐舌，说好。
轻轨上没什么人，到处却有浓浓的喜庆景象。
万万有些感慨地望着车窗外，大谭也有些喜悦与感慨交织的情绪。
他把万万搂进自己的怀里。
不过是傍晚，而远处的天空已经有美丽的烟火绽放。
烟火因人而异。
在理清所有的复杂情绪后，两个人发现，喜欢不过就是这么简单。
烟火稍纵即逝，但可无限再生。
万万和大谭的感情，就像无限循环再生的烟火，永远有惊喜。这惊喜却也很简单，这惊喜早就熔铸在他们家人般相处的点滴之中。
大谭在万万走神的时候，为她套上了一条有两个心的项链，这是他周末做家教赚来的。
脖子上的惊冷吓到了万万，她低头看到这条项链，眼角露出大谭最爱的笑容，然后在大谭的脸上印上一吻。两人相视而笑。
现在你应该知道，“千千万万”背后的意义。
我们生来注定与“千千万万”相联系。
你走过千千万万条路，看过千千万万的字，在千千万万的人群中摩肩擦踵，在千千万万个问题中摸不着头脑。
但正是这“千千万万”，构成了一个丰富的你。
你会在“千千万万”中找到自己，也会在其中找到与你相伴的一切。
所有的“千千万万”，都会有结果。
正如那个隐匿在其中的对的人，其实早就注定与你相遇。
择一城，爱一人，这样的幸福虽不轰轰烈烈，但地久天长。
冬夜很长，很冷，但会有温暖你的人。
你要珍惜。
或者，你要等。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