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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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怨怒嗔痴，或似水柔情。
Chapter 4: “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我想追到她”
【1】
相安无事的大学一年级上期就这样过去。
寒假里，大谭终于知道，原来热火朝天的“老地方”的掌柜阿姨，是宋鑫的亲戚。以前每当大谭问他们如何穿越3个小时的排队人群安然自得地坐到外面的人翘首以盼的“好位置”时，宋鑫总得意地告诉他，那要靠“技巧”。
嗬，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技巧”。
作为正宗的重庆本地人，大谭钟爱火锅。小时候父母要带他“吃顿好的”，说随他挑选的时候，他总是迫不及待地嚷嚷着要吃火锅。
走到万万家楼下的时候，他还习惯大喊一声“倪万万，我去吃火锅咯！你去不？”
万万通常都会“噔”得一下跳上窗前的小板凳，拉开窗户对大谭说“火锅有啥好吃的啊,我就不喜欢！”
可上了高中以后，万万就不这样想了，尤其是发现自己喜欢上大谭以后，她反而喜欢起吃火锅来，还和大谭一样钟爱红味锅底。
千千对万万的变化感到惊奇，万万倒是满不在乎“姐，这就叫爱屋及乌！”
转眼又到初春，新的学期开始了。
万万加入了网球社准备搞搞运动，还下定决心好好学习。新学期嘛，就是约等于心血来潮。
忙碌的第一个月过去，万万却发现近来大谭有点不对劲了。
起因是开学不久的某个工作日,下午和晚上没课的大谭跟几个哥们儿一起去了一趟磁器口,万万有专业课只能作罢。回来以后大谭总向万万提起他觉得在磁器口颇有情调的小酒吧驻唱的女生真是天仙下凡，嗓音迷人，黑洞洞的小酒吧里开着星星点点的灯，全场都迷幻起来，着实是一种享受。
看着大谭很有“研究”的样子，万万噘噘小嘴，不屑一顾地说“那肯定是人家漂亮呗，你们直男都这么肤浅！”
大谭一听急了，当即拉着万万的手臂，说过几天要带她现场去看看。万万把头一仰“走就走，我倒要看看这是何方妖精！”
磁器口是重庆的标志之一，位于重庆市沙坪坝区嘉陵江畔，始建于宋代，拥有“一江两溪三山四街”的独特地貌，形成天然良港，是嘉陵江边重要的水陆码头。曾经“白日里千人拱手，入夜后万盏明灯”繁盛一时。
近代以来，聪明的现代商人利用磁器口的独特建筑风貌和名气，陆陆续续开了很多特色小吃店和主题、装修特别的水吧、酒吧。这里有“陈麻花”总店和一两家分店，常年店门口排起长龙，有时重庆本地人也会至此购买。磁器口以一个三岔路口为界，向左走向右走有不同的风景和味道。但不论走哪一边，从一个兜里不断往下漏出白白的长条的手工酸辣粉和香喷喷的重庆小面都是随处可见。到这里喝酒的人们都是世间浪漫的男女，酒可不是饭馆常见的“江小白”，而是“高大上”的威士忌和鸡尾酒，至少得是某种啤酒吧。
反正万万对磁器口的印象和评价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对于自己还没进去过的小酒吧，她倒是十分期待的。于是那周末放学，两人以学校有活动为名留校了。大谭独自带着万万来到磁器口，走进大谭喜欢的那家酒吧。
酒吧在左边那条街，在水吧酒吧的聚集圈，但它却相当特别。万万看到路边出现了几级向下的石梯，远远望去，石梯下不远处就是嘉陵江水。而石梯的右侧则是一面挂满酒瓶和饮料瓶的土墙。大谭招呼着万万，从墙边那面布制的门帘进到酒吧。
酒吧不大，吧台旁边有一个小舞台，正中有个雕塑，两侧则分布少许客座。每一桌顶上都有一个编织的灯，窗口的则常常随着风摇曳。桌布是彩色条纹的，桌上摆了几个精美的玻璃瓶儿。酒吧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大书架，还摆上了一些玩偶。昏暗的灯光下，酒吧好像跟外面的世界隔绝开了。夜晚，只听着江水和船只的声音，还有每一个到这里小酌的人的轻言细语。
万万对这一切感到有些新奇和激动。她问大谭“驻唱的美女什么时候出来啊？”
大谭觑了她一眼，笑道“快了快了，10点左右吧。”
大谭叫了一杯鸡尾酒，万万不会喝酒叫了一杯雪碧。
两个人各自拿出手机刷起微博来。相安无事。
没过多久，酒吧的光头老板拍拍手对在场的客人预告“我们新近的驻唱歌手马上就为大家表演了。唱完特定曲目以后，大家可以点唱啊！”在座的客人都鼓起掌来，大谭也露出期待的表情。
10点钟，大谭口中的“天仙下凡”抱着木吉他出场了。万万顺着大谭的视线看去，女生大概165cm的样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浓眉大眼还是遮藏不住。她一袭黑色长裙，举手投足之间充满“流浪”气息。万万的关注点全在她一头银灰色的“及腰”长发上，她看看自己前两周搞的倒长不短的“自然卷”狗毛，心里真是有些被震住了。
万万还没缓过神来,只听得台上的女子张口说道“大家好我是Eve，今天先给大家带来一首《旅行的意义》。”
吉他的清脆从她的指尖溜过，她歪着头，闭着眼，像讲故事那般娓娓道来。她有难得一见的“烟酒嗓”，从她的歌声里，人们可以听见“流浪”的声音。
万万逐渐听得醉了，在场的其他客人们也陡然安静下来。
再看大谭，他早已魂不知所往了。
不知怎么的，万万心里突然闷起来。
【2】
一首歌毕，大谭在Eve指尖的余音中转过头对万万说“诶，你觉不觉得，她特别神秘。”
万万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暗暗承认。
到点歌环节的时候，大谭点了一首《开到荼蘼》。
台上的女生浅浅地笑说“真巧，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真巧，当晚表演结束后，大谭邀请女生一起“喝一杯”。
在闲聊中他们知道这个女生名叫殷媛，19岁，从成都来。高中毕业后就出来当驻场歌手了，从这个城市转辗到下一个，背着背包行走天下。
大谭说“江湖有缘，希望可以交你这个朋友！”
殷媛乐意，两人也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回去的路上，大谭若有所思地对万万说“你知道她为什么叫Eve吗?”
“为什么？”
“因为她说前夜永不回返，时光逝者如斯。”
留住前一夜，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不能怎样，为什么不能试着留住它。
二人无话，影子在路灯下拉得颀长。
至此以后，万万发现大谭常往磁器口跑。学校离磁器口不远，坐轻轨一号线很快就到了。大谭渐渐淡出了自己的生活，看似一切如常，万万却对大谭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心知肚明。
大谭和殷媛成为了好友。这一点，万万是在“老地方”知道的。
某天大谭突然给万万打电话，说周五放学请她吃饭，万万当然欣喜。下课铃声一响，她拉上书包就冲出了教室门。
掌柜穆阿姨看是熟人，早就预备好了好位置。万万蹦蹦跳跳地从街上下楼梯，看见的是笑得十分灿烂的大谭，以及，那一头银灰色长发。
万万的脚步慢了下来，她走到桌前，先跟殷媛打了招呼，然后才玩笑般对大谭说道“殷媛要来你怎么不早说！”
大谭反而纳闷“正好正式介绍你们认识嘛。”
那一顿火锅，万万吃得很难受。大谭顾着和殷媛聊音乐、聊经历、聊兴趣，几乎没有搭理自己。倒是需要添饭或者打汤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把碗交给万万。殷媛反而发现形势的尴尬，不时也问问万万“万万你呢？”“你觉得呢？”这样一来，万万更加尴尬了，支支吾吾的只会说“嗯”“对”“好”。
吃完饭，大谭提出要先送殷媛回租房再折路回家，问万万要不要一起。万万看着他一副巴不得自己不要去的样子，说爸爸让早回家，让大谭好好把殷媛送回去。大谭“哎”了一声，嘱咐万万注意安全，转身带着殷媛就往轻轨站走去。
万万头顶重脚底轻地回到家，瘫倒在自己的小床上。
我于大谭而言，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万万心想。
她翻身起来，无聊地刷新朋友圈。
熟悉的头像跳出来，停在最顶上。
很简单的一句话“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我想追到她。”
万万僵化了3秒钟，然后把自己整个蒙在被窝里。
【3】
大谭觉得，自己是喜欢殷媛的。他喜欢她的神秘与流浪气质.喜欢她的潇洒与无所畏惧。或许他还不是特别了解她，但他想不断探索她。
大谭觉得，殷媛和万万忒不一样。殷媛的到来仿佛给他千篇一律、波澜不惊的生活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大谭还觉得，过去这么多年，逐渐成熟的自己和万万应该不会介意当年发生的事情了吧。
他不知道，万万这只痴情的小仙女，何曾放下过自己。
只是他们习惯了，把对方当成家人一样必不可少的存在。
所以当万万跑上来钩住自己的肩膀，贼兮兮地说“嘿嘿，大谭，你喜欢殷媛对不对？我帮你追她！”的时候，大谭恍惚间真的相信自己所举不会伤害万万。
大谭的追求计划就这样开始了。
万万告诉他，追女孩子应该出其不意，不能让她提前知道。两人去买了玫瑰花、彩带、纸板、蜡烛等表白神器，准备周末在磁器口酒吧外面布置好一切，等殷媛结束工作就向她表白。
表白地定在酒吧石梯下面的通道里。
万万帮助大谭在大纸板上写上“殷媛，做我女朋友吧！”然后用白纸画上箭头，从酒吧门口贴到石梯地上，一直贴到表白地，那里，大谭摆出了心形的玫瑰花团，周围用蜡烛点亮。波光粼粼的江水上倒映着几缕白光，不时有船只经过。
12点，殷媛从酒吧一出来，就看见门口的万万，以及墙上、地上的箭头，心里已经猜到几分，“万万，这是做什么？”
殷媛被万万沿着事先制定好的路线带到大谭面前。殷媛看着大谭举起大纸板，上面好像写的是“殷媛，做我女朋友吧。”不过，大谭似乎拿反了……殷媛看着万万对着大谭做了一个“扭转”的动作，不禁哑然失笑。
“殷媛，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大谭喘着粗气，心里像打鼓一般。
殷媛沉默良久，万万见状，上前摇摇殷媛的手臂。
殷媛这才反应过来，她向着大谭走过去，伸出手抱了抱大谭，拍拍他的后背。
大谭满心以为自己的表白已经成功了。
可他随即听见殷媛说“对不起大谭，我恐怕要辜负你的真心了。还有，下周我就会离开重庆，到武汉去了。”
感情没有理由。
这一点尤其与年龄无关。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正如万万对大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为什么喜欢这么久吧。
伤心的大谭不知道殷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他缓过神来，发现万万一直陪他坐在石梯上，满眼的忧虑。
他突然心中一恸，抱住万万呜咽起来“倪万万，谢谢你啊，你总是帮我做着做那的，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万万拍拍他的肩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好友牌”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剑。
它刺入用情至深的单恋者的心脏，缓慢而坚决，引得那痴心的人啊，不咽气，也不放弃。
这是个灰蒙蒙的夜晚。
Chapter5:“我没想到，这么快我也会面临这一天”
【1】
回到学校的万万和大谭一如往常。
大谭知道，万万最近百般想逗自己开心。
为此，大谭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比如上周，他就装作心满意足地吃下了万万自诩的“爱（黑）心（暗）便（料）当（理）”。
大谭对万万说“倪万万，以后你男朋友可有的罪受。”说完这句话，大谭自己反而怪不好意思的，又说不出原因来。
万万反击道“本宫的手艺岂是凡人能随便品尝的？给你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啧！”
大谭没有想到，万万自己更没想到。
“万万的男朋友”这一茬，来得这样快。
追求万万的男孩子小鹏是学校体育学院，篮球校队的。
据说是因为他和万万都在网球社，活动来，活动去的，他就看上了万万的开朗可爱。
搞体育的男孩子缺根浪漫的筋，小鹏拿着一束百合花……出现在万万的面前，“倪万万同学，你有男朋友吗？”
万万看着这张脸，想了半天想起来这是网球社的同仁啊。
但他这是在唱哪一出啊？
万万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小鹏又说“如果没有，你看我合适吗？我叫小鹏，狮子座，血型A，体育学院的，还是校队的。我注意你很久了万万同学。”
倪万万的下巴都快触到锁骨了，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她自己蒙着嘴，转过身理了理目前的状况，回过来问小鹏“这位兄台，你是在向我表白？”
倪万万将近20年如一日的专情磁场就这样被外来不明物干扰了。
“我没想到，这么快我也会面临这一天。”
倪千千听罢她的奇遇，哈哈大笑。
【2】
令万万更加想不到的是，继自己当了多年的狗皮膏药后，这位从天而降的兄台居然变成了粘着自己的“口香糖”。
万万这才领会到，大谭这些年应该挺烦自己的。
早上,穿着球衣的小鹏会送早餐来给万万,恨不得高调地想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正在追求万万。教室里的同学们见状都起哄万万，“倪万万，你可以啊，最近桃花运不错！”倪万万羞红了脸，把小鹏从教室门口推出去。
中午，小鹏提前10分钟就到教室后门等着万万。下课时万万趁他不注意，快速从前门溜走，小鹏在后面追喊“万万，你去哪里吃饭啊！食堂也行啊，我陪你去！”万万心一横眼一闭，跑到食堂打了两份饭，另一份是大谭的。
最可怕的是晚上，万万常常收到小鹏的短信“万万，一起跑步去不去？”“万万，我在你寝室楼下，你下来，我们去吃宵夜。”……
万万陷入了苦恼。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告诉小鹏自己有喜欢的人。她也不想伤害小鹏的一片真心。
万万的苦恼，在大谭眼中，却产生了不一样的意义。
大谭第一次“敏锐”地感受到了“危机”。
即使他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
在他看来，万万的苦恼，是在思索什么时候接受小鹏。
毕竟自己拒绝万万这么久了，万万有权利重新寻找目标。
都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当曾经自己认为理所当然地粘着自己的万万被别的男生抢走的时候，大谭才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服气。只是他仍然不知道，万万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什么。
最近他常常告诉自己，他和万万，应该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但他始终不相信自己对万万会有曾经对殷媛的那种情感，在他看来，那种情感才是喜欢。
周末回家坐轻轨的时候，大谭对万万打趣道“哟，我们万万小姐最近陷入感情苦恼了啊，不容易呀不容易。准备什么时候开启恋爱模式呢？”
万万狠狠地推了半开玩笑的大谭一把，心里又气又恨。
大谭是态度总是模糊的。万万有时候甚至想，既然他这么不在意，干脆就答应小鹏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大谭，这样也太不专一了。
万万决定请教请教自己已经恋爱好几年的姐姐。
【3】
周末回家，姐姐也已经从民政局下班回来了。万万发现最近姐姐和宋鑫似乎没有以前那样打得火热了。问姐姐为什么，千千也总是对万万说“恋爱嘛，总有倦怠期的，会有矛盾的。”
万万心想，最近自己关于大谭和小鹏的犹豫，是不是因为自己对大谭产生了感情“倦怠”。这一来好像稍稍宽慰了一下自己的烦心。
这天晚上，万万抱着枕头来到姐姐的床上，像小时候那样依偎着姐姐。
“姐姐，我该答应小鹏吗？”万万把最近的烦心事一股脑儿全说与姐姐听了。
千千问万万“你还喜欢大谭吗？”
万万默然良久才缓缓启唇“我不知道习惯算不算一种喜欢。”
窗外星空万里，姐妹俩躺在床上双双往向窗外，渐渐没有了言语。
千千决定为了妹妹试探试探大谭。
作为过来人，她很清楚。年轻时候的恋爱最是走心的，尽管往后看来有些单纯稚嫩，但往往最真最珍。
最近自己很少见到宋鑫，不如找个时间，叫上这两个男人一起吃顿饭吧。
地点还是“老地方”。他们默认的“革命根据地”。
万万并不知道这件事，早早地回了家。
大谭也被蒙在鼓里，正想前往“老地方”质问万万怎么不叫上自己一起坐轻轨。到了“老地方”，只见千千和宋鑫，不见万万，大谭有些摸不着头脑。
“倪姐姐，万万没来啊？我还以为她不等我自己走了呢！”
“嗯……万万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你坐，等下坐宋鑫的车跟我一起回去。”
大谭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虽然很熟了，也还没有单独跟万万的姐姐“姐夫”吃过饭。点好平常常点的菜，锅底自然是鸳鸯锅了。
千千热情地问大谭，学习忙不忙，学生工作和社团累不累，万万在学校最近怎么样。大谭一一回答了，说到万万的近况时，他欲言又止地瞄了千千几眼。
“倪姐姐，万万应该跟你说了吧？那个……”
“说什么？万万怎么了？”千千显然是故作不知。
“最近我们学校有个体院儿的，在追她。”大谭三下五除二说完低头帮宋鑫开了一瓶啤酒，给自己也开了一瓶。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孩子倒没跟我说。那万万答应了吗？”千千观察着大谭的神色，见他愈发的不对劲了，心里猜到了十之八九。
“不……不会吧。”大谭想说“不知道”，出口却成了“不会吧。”他哪里来的自信万万一定不会答应小鹏呢？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很可笑。
宋鑫见状笑说，“就是，我们痴情的万万妹妹怎么会这么不坚定嘛！”
大谭的脸“唰”得一下通红。
【4】
那顿饭吃得有些尴尬。
万万不在，大谭和千千宋鑫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
倒是难为宋鑫为了不冷场，一直热情地给出一些不太有趣的新话题来。
走进小区的时候，千千对大谭说“弟弟，你应该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有时候自己不好好把握某些东西，即使它再珍贵也会容易自己溜走哦。”
大谭固然迟钝，也知道千千的意有所指。
重庆显然是一个神奇的城市。
这里的地形特别、民俗各异，每一片区都有独特的文化底蕴。
这里的人们火爆而爽快，冲动又可爱。
这里的陌生人看似陌生，谈话间又往往稀疏平常、一见如故。
这是一座傲然独立于川东的大城市。纵横交错的轻轨上天入海，洞穿楼房飞驰而去。
这里的名山大川鬼斧神工，钟灵毓秀，享誉全球。
大谭小时候就跟父母一起几乎走遍了重庆大大小小的景点。诸如朝天门码头、两江交汇夜景、洪崖洞；有名的几个商圈更是不用说，尤其是“老地方”所在的解放碑。人文性的抗战旧址、博物馆都去过，山水之间的歌乐山、包括重庆周边诸如武隆等地也是去了不少。
但最令大谭记忆犹新的是小时候去了一次离家挺远的北碚区。那里有云雾缭绕，素有“小峨眉”之称的缙云山。上山后可以看到远处矗立在青松之间的缙云山观景塔。观景塔位于缙云山香炉峰青云寨旧址，为九层重檐仿古式。来此观光，不仅可鸟瞰北碚全貌，还可将合川、渝北等相邻地域尽收眼底。
大谭被自己生长的城市的美丽所震撼，后悔没有叫上万万一起来看。
跟千千宋鑫吃完那顿火锅后，不知道为什么，大谭的眼前尽是云雾缭绕的缙云山塔。那景象使他宁静，那些云雾又使他心烦意乱。
大谭在自己的“云雾缭绕”中沉沉睡去。梦里，他又看见自己和万万小时候在院里斗陀螺的模样，不禁微笑起来。
Chapter 6: “万万，跟我一起去缙云山吧”
【1】
人们总是喜欢逃避。
可是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比如大谭本就烦闷的心被千千这么一掐，更是绞得难受。
而万万则依旧非常苦恼自己的感情选择问题。
临近大一的终结，考试即将来临。
周四的专业课上，大谭看万万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心想都要考试了万万还只知道偷懒呢。
课间休息的时候，教室后门传来几声唏嘘，大谭寻声望去才发现小鹏熟悉的身影。小鹏焦急地跑进来找到面色惨白，狂冒虚汗的万万，二话不说背起她就往校医院跑。
大谭这才意识到万万生病了，自己竟然全然不知，不禁后悔不迭。
原来是万万的室友情急之下给小鹏打了电话希望没课的他能带万万去一趟医务室。
大谭看见心急如焚的小鹏背上万万冲出去心里又担心又害怕，那种“危机感”也开始隐隐作祟。大谭开始向外飞奔而去，顾不得身后刺耳的上课铃响。
大谭来到医务室的时候，万万正在有气无力地跟小鹏道谢。大谭一个箭步猛地走上去“倪万万，我就在你座位后面你怎么不叫我啊！还得麻烦这位兄弟呢。”万万正欲张口，只听得大谭对小鹏说道“兄弟谢了啊，我来照顾她吧，我跟她住一起的，等下跟老师请假把她送回去。”
看见小鹏惊讶的眼神，万万连忙解释道“我们是住一个小区的……”
小鹏这才明白过来，又嘱咐了几句，先离开了。
大谭摸摸后脑勺，向医生问道“医生，她现在什么情况啊？”
坐诊医生是位60来岁的婆婆，她把大谭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你是她男朋友吧。最近注意让她少吃点冷的，女孩子常痛经不好呀，以后影响生育……”
这下万万原本惨白的脸突然通红一片，她急忙打断医生“婆婆，麻烦你快给我开店止痛药吧，谢谢！”
大谭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
万万吃完药又休息了片刻，感觉好些了，便托大谭向老师请假，说自己想回寝室休息。
“还是回家吧，到大医院看看。”大谭劝道。
万万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不禁失笑“你真是不了解女孩子，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要考试了，你快回去上课吧。”
大谭的确不了解女孩子。
不知是他太耿直少根筋还是假意不知呢。
不然万万的心思怎么尴尬了这么多年。
【2】
过了几天，大谭听说万万已经拒绝了小鹏。
万万的室友说，不知道万万在寝室楼下和小鹏说了些什么，小鹏就怅然若失地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来找过万万。
万万的室友还说，小鹏走之前，万万拥抱了他。
大谭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但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对万万的感情，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从告白殷媛前后万万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到自己因小鹏的从天而降而吃醋难受，一切已经非常明了。
近来大谭常常想起当年缙云山的云雾，以及，高二那年万万的吻。
这一切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大谭决定，找万万好好谈一谈。
考试周很快过去，暑假又来临了。
暑假的第一天，一觉醒来太阳已经晒屁股了。万万从床头柜上摸来手机，发现好几个大谭的未接来电。
万万回拨过去，大谭说“万万，你真懒，给你打了3个小时电话，你现在才起呢！”
万万哼唧两声，不过说些暑假就该睡懒觉云云。
“万万，跟我一起去缙云山吧。”大谭突然一本正经道。
万万心下欢喜，难得大谭主动约自己出去玩，满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简单收拾了背包，装上爬山必备的物资，就坐上了去北碚的6号线轻轨。
【3】
两人在轻轨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
万万向大谭说起近几周班上的趣事。
万万一向是说一不二，心直口快的人。
但到了缙云山脚她也没说起关于小鹏的任何事。
爬山的过程总是艰难的，但万万坚持要自己爬上山。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和大谭多待一会儿。
倪万万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她累得气喘吁吁。
大谭几番让她歇息，一直扶着她前行。
但不管怎么样，两人最终来到了大谭心心念念的地方——缙云山的观景塔。
倪万万顾不上自己酸软的双腿，疾步跑到观景台去欣赏这盛世美景。
她看见自己生活的城市，在云雾之中变得渺小而遥远。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即使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这畅快从何而来。
仿佛之前的一切困扰、烦恼和不解都变得如眼前的景物一样渺小。
她长呼一口气，微笑着侧过去看大谭的时候，她发现大谭正在看她。
不是偷偷的，也不是欲拒还迎的。
身侧投来的分明是眼角挂着笑的大谭赤裸裸的眼光。
这目光盯得万万有些不自在。
她清清嗓子。
“咳咳，你一直看什么啊。”
“看你啊。”
万万感觉到沉寂很久的小鹿在胸腔里奔跑起来。
“看我干嘛，觊觎我的美貌？”
“是啊，看你漂亮。”
万万彻底不淡定了，她向另外一个方向看了看。
接着往观景台的左边移动一些距离。
大谭没有跟过来。
万万粗粗地喘了几口气。
她贼眉鼠眼地转回身看大谭还在原处。
大谭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缥缈的云雾，青松耸立，偶尔还有松涛带来视听盛宴。他终于又一次来到了缙云山塔，和万万一起。
但他却没有想象中愉快。
这段时间他一直陷在定义自己和万万关系的疑惑之中。
一路上来，万万没有提起过关于小鹏的任何一个字，也没有说起最近有关她自己的心情。
万万现在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呢？还是那么喜欢自己？或者心境有些改变？万一下一个小鹏出现怎么办？万万会不会真的和别人在一起。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情就像眼前的云雾那般。那般缥缈混乱。
似乎有什么很急切的事情需要自己快点完成。
这种迫切的心情一直催促着大谭。
是什么呢？我对万万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急切的心情更加急切。
有什么急需大谭去理清。
他猛地转过身来，望向万万。
万万正注视着他。
他看见倪万万的头发在大风中凌乱的样子，看见她水灵的眼睛透出好奇的光。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仿佛时间就在这几秒内定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