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当《绒花》唱到最后一句我才发觉到了该离场的时候。脸上还留着未干的泪痕,我恍恍惚惚地走出电影院,寒风吹在脸上冷飕飕的,才记起走了这么远把手套忘在了电影院。
过了这么久,《芳华》的热度已经降了下去,这段时间里对这部电影的评价大家也都是褒贬不一,在这些评价当中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一种观点是说影片教我们要善良。
善良,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语。歌颂善良,呼吁善良,当然是这个社会所需要的正能量。然而,在《芳华》之中我却没有看到冯小刚在哪里教我们要善良。
电影的最后,萧穗子说,“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虽然他们谈笑如故,可还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倒是刘峰和小萍显得更为知足,话虽不多,但待人温和。原谅我不愿让你们看到我们老去的样子,就让屏幕,留住我们芬芳的年华吧。”
善良的刘峰和何小萍在老年只能知足,这样的结局能说是好的吗?这难道不是他们对命运无力反抗之后被迫做出的选择吗?不快乐也是活着,快乐也是活着,他们唯有选择知足让这一生好过一点。
英雄沦落街头,善良的人最后被生活磨得不得不平和,那些曾经充满恶念的人依旧过得很好,不存在什么好人有好报,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似乎就已经注定。
我将刘峰和何小萍看作是弱者的代表,他们是最为平凡的人,他们善良,他们无所依靠,他们抗争过命运,却终究敌不过现实。
“一旦发现英雄也会落井,投石的人将格外勇敢,人群会格外拥挤。”
刘峰是全军的学雷锋标兵人物,是连队的荣誉,是英雄的象征。他不是止于一个虚名,而是真正地乐于助人,甘于牺牲自我成全他人。
连队的猪跑了找他去追,炊事班的班长结婚了他也亲自买材料做了一对在当时十分昂贵的沙发作为贺礼。
后来他腰扭伤了不能再跳舞后,上级为他争取一个到学校进修学习的名额,这一去再回来就能直接进机关工作,这是当时多少人眼红都得不到的机会,然而他却把这个机会拱手相让给了他人。
大家总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想到了他,让他帮忙显得那样地理所当然,谁叫他是“活雷锋”呢?
然而命运偏偏给他开了个玩笑,因着对林丁丁禁忌的爱让他从神坛跌落入深渊。大家不能忍受原来英雄也是平凡的人,从而踩得更狠。
林丁丁向上级告发了他,当他被纪律部门带走时,没有人关心他会怎么样。在接受审讯的屋子里,审讯的人为了完成任务写好报告不断地污蔑他、逼他承认从不存在的“事实”,当他喊出了那句“我没有!”时,我深深地感受到他的无力与愤怒。在面对绝对的力量时,那种无力感真的很让人绝望。
这之后,他被下放到了西南边境的一个作战部队,他走的时候,曾经找他帮忙的人没有一个人关心他在意他去送他,只有何小萍走之前去见了他一面。
当何小萍翻出了他的一个装满各种荣誉证书与物品的盒子,那些鲜红的字却显得格外地刺眼,被捧得高高在上的曾经和被落井下石的落魄现实交织在一起是多么地讽刺啊!
他离开了这个地方。当中越边境开战时,他作为一个作战部队的连长出现了。他带领的连队在运送物资时遭受到了敌军袭击,他被打伤了右臂。
当指导员叫他先回去接受紧急治疗时他选择了拒绝,那时如果他回去了或许他的右臂是能够保住的,但是他却没有。
刘峰在战场上负伤时他其实是想死去的,他想以英雄的身份死去,因为那样会永远在人们口中传颂,然而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他活着回来了,他成了受伤的英雄,一个活着的英雄往往不会是人们心中期待的。
他带着失去的右臂退了伍,十年后的街头,他的尊严早被轻易地踩在了地上,他不是英雄,只是一个拼命讨生活的残疾人。
“一个始终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识得善良,也最能诊视善良。”
何小萍是被刘峰接到文工团的,她入团的第一天就因着衣服上的汗臭味成为了连队里的一个笑话。
何小萍是自卑的,她以为自己脱离了原有的家庭就能够幸福,却没想到她只是从一个深渊走到了另一个深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别说是女人堆里了。十几岁的青春年华里拉帮结派是常有的事,家境好的自成一堆,何小萍一看就不是一伙人,她偷走了林丁丁的军装去拍了照片更是坐实了她们心中对何小萍恶意的猜想。
当一群人围着何小萍质问时,领头的人声色俱厉,其余都是看客,何小萍自知理亏地低着头,拳头紧握但又能如何?
后来她又因为把海绵塞进衣服里当胸罩而被众人围堵在宿舍门口,群嘲讥讽,撕扯着她的衣服,然而更是撕掉了她的自尊,她大叫和怒吼,充满了屈辱感和无力感,但是又有何用?这时哪来的战友情谊?不过是看一场笑话,隔着屏幕都能感到满满的恶意。
排练舞蹈时被搭档嫌弃身上的汗味,她默默地忍受着,只有刘峰忍着腰痛主动和她搭档,在她对这个地方失望时,刘峰总在她的身旁,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刘峰却是挂念着那个林丁丁。
当刘峰犯错误被下放时,只有她去为他送行,这让她看透了人性,对这个地方失望透顶,从此她选择了不再抗争,顺从地接受一切。
他们去前线慰问演出时,何小萍消极怠工,被团政委发现后将她发配到了前线医疗队。然而她只是对这个集体彻底失望了罢了,脱离这里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后,她立了功,但是却疯了失掉了心,前后的落差让她接受不了这个可笑的现实。踩你的时候你就是过街老鼠,捧你的时候你就哪儿都好,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当她穿着病服走到空旷的草地上独舞时,我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为何会有如此的触动,只是当舞台上的华丽舞姿与何小萍在月光下的独舞相互交错时,我感到阵阵的心酸与庆幸。
心酸于她前半段的坎坷人生,庆幸于她的灵魂还活着。哀莫大于心死,只要心还在就有希望。她终于回忆起了从前的日子,找回了自我。
十几年后她成了风尘仆仆满面沧桑的女人,可是她还是念着刘峰,终于他们相遇在了一起。
故事的最后,林丁丁嫁给了华侨,物质宽裕的生活让她滋润得过于丰腴,萧穗子成为了作家出了书,陈灿做起了生意赚了很多钱,而两个善良的人最终互相依靠,平和地度过了这一生。
平和,真是让人生不起气来的一个词语,明明胸中涌起了满腔的愤懑与不满,也只能生生地憋回去最终化为一声哀叹。
芳华是什么呢?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解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