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近巴中、广元一带,是秦巴山系余脉,地势总的来说北高南低。局部地势却又各不相同,山地、丘陵、沟谷、河坝交错缠杂。佛崖村就处于这样一个余脉之上,三面皆山,北高而东西略低,形如窄口撮箕,中间一深沟,自南边峡口出。
村部处于北面靠背中间位置,背后六七个山岭连绵而成一道屏障,一至四社居其上。兵荒马乱的年代,曾驻过兵,也扎过匪。最高处的山崖名为佛崖岭,如一枚尖利的牙齿朝天而龇,有一乱石小径可攀援而上。崖顶过去曾有一小庙,一说毁于“四清”运动,一说毁于雷火,如今仅存一尊残缺佛像。有信徒搭了一个木棚遮蔽风雨,逢初一、十五,还有村民到岭上敬香朝拜。
从村部左手向下直到底部沟口沿路是四、五、六社,从沟口沿右山腰向村部回来是六、七、八社。沟中有溪,沟口有潭,沟外有河,给佛崖村添了几分灵气。沟谷过深,就算长年有水,却难用于灌溉,所以除了沟口六社,其余各社村民多数靠天吃饭。
佛崖村山高坡陡沟谷深,道路尤其难行。除了与村部相邻的三、四社,其它各社到村部都要走四五里山路,最远的六社更是要翻山越岭走七八里山路。村子位置又极偏,从村部到最近的场镇也得走十多里路,所以一直比较封闭保守。
八十年代前期,改革开放的影响还没波及这个山村。村里男女老少足有千余口,除了封山育林的几个陡峭山岭,无论是坡坡坎坎还是沟里坝里,到处都被开垦出来种了庄稼。稻谷、小麦,玉米、高粱,红苕、花生,什么产量高能填肚子又能卖钱就种什么。各家各户房前屋后,更是桃李梨杏橘柚核桃等果木环绕,虽然穷困,却自有一派繁荣景象。
农忙时节沟上沟下到处听得到大人喊小孩叫,或栽种或收获很是热闹。农闲则在垭口或坎边呼朋引伴邀约起来,打纸牌喝烧酒同样热闹。一到年节,走亲串友、赶庙赶集,都是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一起出动,场面更是壮观。
九十年代,村里壮劳力开始外出务工,发现外面虽然辛苦,钱却比土里刨食好挣得多。只要人勤快,少病少灾,打工一个月比种庄稼一年还挣得多。头几年,农忙时节还回来打理庄稼,后来发现那点收获还不够路费钱,田地抛荒就成了普遍。渐渐地,村里的劳力,只要能走得开的就都打工去。这些年攒了钱想回来置点家业,却因道路不通,拉材料都困难。于是一咬牙在县城或镇上买房、安家,老家就任其荒废。
这几年,村里除了老弱病残幼,几乎没有劳动力。在家留守的,除了房前屋后种一点庄稼,其它田地全都荒芜。过去还算热闹的佛崖村,如今沉寂如一片死域。生态倒是恢复得不错,不但到处荫翳蔽日,连野猪、狐狸、黄鼠狼等野物也时有出现。
由于没什么人在家,村上连村委、支委人员都难以配齐。尽管山外各村各社基础设施建设、产业开发搞得轰轰烈烈,这里却似乎被遗忘了一样。
2018年初,镇上派了干部来村里任支部书记,主抓脱贫攻坚工作。随后,县里城管局又来了一个干部,任村里第一书记,协助开展工作。
村民们对于这样的变化浑不在意,前前后后搞过多少次运动,这个偏远山沟里的村子,几时又挣得脱一个“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