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见红的时候,还正在上厕所。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上一秒还在吃着零食看电视剧,下一秒就穿上医院的小云朵病号服,进了产房,生了个六斤九两的大儿子。
之前我也一直都在想象,我的孩子到底会长什么样?我的孩子会像谁?
我还以为是我自己便秘呢,结果下一秒,我就去作了内检,测了胎心血压一系列检查,医生说胎动不规律要我等,见红一直在见,所以医生也没让我走,我就一直在医院等。
最早的多人病房有四张床,我左边是一个因为头疼来医院的三十六周孕妇,是她妈妈在陪床,医生一直在问她有没有别的症状。
右边是一个以经生了女儿两天的孕妇,孕后期我的脚已经不听我使唤了,我本来就不喜欢睡在医院,一米多的床那么窄,即使有床档,还是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晚上对面的病房一直有小孩哭,我死死的抓着单人床的床档,和床头柜上的小铁丝,小小的咪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医生查房的时候就说,如果今天想刨就不要吃也不要喝了,他还是看我的嘴太干了,我没忍住喝了一口。
上午的时候,好几个医生轮番来看我,说我以前做过不只一次脑瘫手术,腰上脚上都有刀口,也许影响麻醉,四个医院里最好的麻醉师一起会诊,在腰麻和全麻之间来回斟酌。
那个戴着蓝色口罩方形眼镜的主任医师最终找到我们,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确认全麻,可是全麻又怕影响到孩子,于是决定用最快的速度把孩子拿出来,以保我和孩子都平安。
下午的第一台,我被抬上了一个没有床档的活动的两米长一米宽的小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上白色的铝扣板和一根根闪着光的电棒,发现两边跟着我樵着床走的人越来越少了。
人生总有些路要自己走的,比如进手术室生孩子。
我写过也说过不止一次我有脑瘫,从出生到那刻之前做了三次手术,可是当手术室的灯光亮起,主刀医生和副手终于停止唠嗑开始围着我,我却难免莫名紧张起来。
我把手垂下去,死死的抓住床两边已经被收的不锈钢床档,当手术副手那个穿着一身蓝袍子的美女护士上前研究我做手术准备的时候,我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您抓住我的手吧?”于是我的五指被她钳住,直到手术开始我仍旧死攥住她的手不肯松开,她于是无奈的对我说:“你放开我,你得放开我,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去洗手给你打麻醉呀?”
我没办法于是放开了她,还是去抓那银白色的床档,嘴里哼哼唧唧,像婴儿的啼哭。
我终于把四个科的主任医师都给引了过来,四个大脑袋齐唰唰低头朝向我,还是那个戴方形眼镜的主任医师,她郑重其事的对我说,语气严肃:“你看,我们四个都在这里,会让你有事儿吗?”
一个深蓝色的圆东西从我的鼻子盖到嘴巴,麻醉不久起了效果,我终于沉沉的睡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我腹间的沉重感已经消失,可我的下肢却不受我支配的不住抖动,好半天都没停下来,我还是抓着床,周围是医生护士说话的声音,他们在讨论下个病人的病况,说着还有几个床没做,以及结束了去哪里吃饭。
可能是等的太久了,我感觉自己被人遗忘在了荒岛上,两腿依然不知为何仍没有停止抖动,于是我慌乱中打开了泪腺,开始对着空气大喊救命。
后来我大姑听到这个典故还一个劲儿的嘲笑我,说人家医生估计也是第一次见我这种产妇。
一个厚重的男低音询问我道:“你怎么了?你别叫你舅了,你舅没来,你有事儿找我吧!”我记得他,他是那四个主治医生里唯一一个男的,来自儿科的主治医生。
我控制不了自己,双颊流着泪答道:“我没事,这怎么在抖啊?”
“那是麻醉的原因,不怪你”。
我被推出手术室的前一刻,我问那个戴眼镜的主治医生:“孩子生了吗?”
“生了啊。”
“男孩女孩啊?”
“你看看就知道了。”
那一刻我只在心里惊讶医生在这即将见到孩子的最后关头依然严守医院规定保守性别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