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医院的老人也多了起来。这几天外公在医院住院,我每天都会去陪床,也让我开始思考关于老龄和死亡。
那是穿着短袖的季节,我们专业的部分同学和社区要进行一次调查活动,调查社区的孤寡老人现状,和我搭档的是低一级的学妹。
我们根据社区提供的名单开始一家家的寻访,好在学妹是本地人,路比较熟悉,敲门说话只好我来了 ,有些言语不通的,学妹也可以做做翻译。
我记得非常清楚的一家是失独老人,那是一栋临街的老旧楼房,我们找了一会才找到,事先我们并不清楚具体的家庭情况,只能知道个大概,或孤寡,或行动不便,或失独,我们敲门进去,虽然是白天,房间里还是很阴暗,大概是客厅没有窗子的缘故。进门正对的是一张靠墙的小方桌,左手边是半开放的厨房,右手边是两间卧室。女主人开的门,表明来意后热情的迎我们进去,男主人在一间小卧室里看电视,听到声音也没在意,继续看电视。
我们坐下,开始拿出问卷了解基本情况,需要了解男主人情况时,女主人把他叫出来,我们四个人就围着桌子坐下了,这时,女主人站起来说,今天早上买了葡萄,我洗洗给你们吃。我和学妹连忙说,不忙不忙,不客气。然而,女主人已经开始在洗葡萄了,拿到桌子上硬是看着我们吃了几粒才安心了。
我们了解到他们夫妻俩刚退休,退休金也就刚刚够生活,平时没有什么活动,也就早上出去买菜,回来后基本不出门,逢年过节和亲戚也很少走动,日子平静的像一湖死水,可我感觉不是这样的。
唯一的儿子因为意外几年前去世了,在谈起儿子时女主人的眼光暗淡了很多,本来还算流畅的对话也就放缓了很多,那一刻的情形一开始深深的印在我脑子里,但现在想起来已经模糊了许多,回想起来女主人就像犯了错的小朋友低着头,可是那情绪并不是害怕,而是悲伤,沉重的,感受的到重量的悲伤。
后面谈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无非是例行公事,社会主义好,知道有你们这困难家庭,以后逢年过节送送油米。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在描写女主人迎我们进门的时候用了[热情],真的,我感受到了那种,即使称不上热情,那也是发自内心的欢迎,之所以有这样明显的感受,是因为我们去过了很多家,敲了很多门,都没有这种感觉,有的是直接排斥,好一点的就是正常的客气。
所以,我想他们的生活本来就是开心幸福的,他们晚上吃完饭后也会去逛街散步,周末也会和朋友相聚,亲戚间的走动也很频繁,我甚至可以想见他们一家三口在桌子上吃饭的样子,就在那张靠墙的桌子上。生活原本可以一直这样。儿子这时也应该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人叫他们爷爷奶奶了。
谁知道呢,不幸的意外每天都在发生,好巧不巧就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唯一的孩子身上,生活从此坠入深渊。
我们访问完出门后我就在心里想,我应该定期抽空过来的,当时的内心是笃定的,我单纯的觉得应该有人可以陪陪他们,或者能让这个家有些生气。可是我就是没有再去过了,我没忘,我知道要去的,就是没去了。
我也在担心,我去了是不是会勾起他们的思念,更加感到悲伤。我也担心,我去了会不会打扰他们的生活,或许这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好的了。我担心,我也会离开的那一天,那怎么办,就这样离开了吗?
现在想起来,我是觉得我太不认真和专业了,这些问题是属于专业的问题,应该都有答案可寻的,没办法,事情也过了很久了。
祝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