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皇权的道路上,铺满了血腥的脚印。
北宋却是个例外。
建隆二年七月十五日,被部将拥戴为皇帝的赵匡胤,召集麾下将士饮酒。酒至半酣,赵匡胤突发感慨:“我若没有诸位,也当不了皇帝。虽然我贵为天子,还不如做节度使快乐。当了皇帝之后,我终日没有好好睡过。”
此的赵匡胤,距离黄袍加身取代后周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光景,人心安宁天下臣服,此言一出,部将石守信等人大惊失色:“陛下何出此言,如今天命已定,谁敢再有异心?”
赵匡胤说道:“谁不想要富贵?有朝一日,有人以黄袍披在你身上,拥戴你当皇帝。纵使你不想造反,还由得着你们吗?”
石守信等将领跪下磕头,哭道:“臣等愚昧,不能了解此事该怎么处理,还请陛下可怜我们,指示一条生路。”
赵匡胤借机表达了自己让他们放弃兵权的想法,建议“人生苦短,犹如白驹过隙,不如多累积一些金钱,买一些房产,传给后代子孙,家中多置歌妓舞伶,日夜饮酒相欢以终天年,君臣之间没有猜疑,上下相安,这样不是很好吗?”
众人答谢:“陛下能想到我们这事,对我们有起死回生的恩惠啊!”
次日,各位军将就称病,请求辞职,赵匡胤一一敕准,并且给予他们优厚的赏赐。
这便是史上著名的“杯酒释兵权”,宋太祖赵匡胤为加强皇权,以一种温情脉脉的方式,夺取了军事指挥权,奠定了宋代的重文轻武的基本国策,他本人也因此被誉为仁厚之君。
赵匡胤本人也是武将出身,称帝前是后周的殿前指挥使,后周作为自唐亡后中原分裂的五个政权之一,与后梁、后唐、后晋、后汉一样,朝野多被武将勋贵垄断,这也是五代时期的政治特征。
五代时期的武将,为何能形成这样的势力?形成这一现象的历史根源是什么?
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发行,集数位知名历史专家编著的“五代在碑志”之《五代武人之文》,通过整理具有代表性的五代墓志碑文,探讨并重新评估了武人在五代至宋初的历史角色和地位,为五代史的深度研究提供了大量素材。
墓志碑文是放在墓里刻有死者生平事迹的石刻,能真实客观地反应墓主的社会地位、仕途经历、观念信仰等等,而该书通过对五代时武人墓志的发掘,也为读者呈现出那个时代武人的精神面貌,进而引发对重文轻武国策的思考。
01武人的忠义与操守
五代政权更迭频繁,武将或易主投靠或拥兵自重的例子也屡见不鲜,因此给后人形成了五代武人不忠的固有认知。
而该书就通过对韩通墓志的发掘,为读者勾勒出一位忠于故主不畏强权的武将形象。
韩通是后周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在陈桥兵变时留守京都,不愿臣服黄袍加身的赵匡胤,被赵匡胤部下所杀,全家近乎被灭门。
其墓志撰写者陈保衡是韩通生前的幕僚,在写这篇墓志的时候,赵匡胤已经登基月余,陈保衡因此尽可能真实客观地追忆韩通的人生经历,减少对其评价,以求避祸。
墓志提到韩通在后汉时便得到君主的称赞和提拔,后周太祖时以“忠节自持”,后周世宗柴荣时,韩通已成为其心腹重臣。
可见韩通的仕途升迁基本与后周政权绑定,而在赵匡胤代周建宋后,韩通因为不愿臣服新朝,再加上谋略过人,而被宋太祖的部将王彦升杀死,一并被杀的还有韩通的次子和三子,时年只有十一岁、九岁。
对此,墓志铭将韩通誉为“无功无名,君子之穷。有爵有位,君子之贵”,彰显了这一武人的忠义精神。
02武人的武功与品德
五代时期的武人以军功安身立命,他们一方面能恪守武德遵循传统伦理,另一方面也不乏滥杀抢掠的恶行。
墓主马文操、马全节父子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人物,马文操来自一个偏文兼习文武且注重品德的家庭,碑文称赞他“精诚贯日,声响闻天……大节克彰,盛名不朽。”
其子马全节继承了父辈的武功和文治,为将屡建奇功谋略兼具,为吏稳重守礼礼贤下士,“事上则忠,奉先惟孝”,恪守武德和传统伦理。
然而父子二人在亲历了两次兵变之后,又如同时代的武将一样,有着杀俘和纵兵敛财的弊端,宋太祖曾以此批评五代武人祸害地方,有包藏祸心之害,而这也为后来的杯酒释兵权一事埋下了伏笔。
03武人的家世与传承
五代后期,随着统一趋势的形成,武力征伐的机会逐渐减少,传统的武人世家也在完成权力向文职领域的渗透。
以墓主周令武为例,周令武的父亲及祖父在世时便传下了习武之风,周令武本人的名字可能就源自于此,周令武习武之余,还阅读兵书兼习兵法,“书剑克光于祖德,弓箕不坠于家声”,而这也是当时大多数武人家庭的教育模式,此举有助于高层武人延续其统治阶级地位,减少向下流动的速度。
周令武的辉煌岁月,大多靠文职赚来,在游宦各地增长阅历和见闻后,周令武有意让后代学习文化、包括兵法、诗书、礼仪等等,周令武的五个儿子,三人习武二人从文,以求允文允武恩荫传家的愿望。
五代乱世风起云涌,有杀戮也有廉政,有赳赳武夫也有自保君王,这一时期充斥着鲜血与变革,也凸显了人性的悲悯。
五代武人对宋代政治体制的形成、对外政策的影响是深远的,无论如何,这群人的身影,都从没有在历史的长河中隐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