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含着眼泪……

我的那篇反映知青生活的文章《一只鸡》(又名《一只没有下锅的鸡》)在同城的知青群里发出之后,忽然有一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但那电话的主人我是认识的,那是我老妹的一个同学兼“闺蜜”,她向我讲述了也是一只鸡的故事,说几十年过去了,她总是忘不了那只鸡,那只鸡不是捡来的,也不是别人家跑来的更不是偷来的,而是她亲自喂养的,但却在还没有完全长成的时候被自己和自己的同伴们无奈的吃掉了,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了想说,好,我讲给你听,说不定还是个写文章的素材呢。

你知道,我是和你同一年下放的,也在同一个县,只不过在不同的公社。和你一样,在农民家搭伙一段时间以后,我们一个生产队的知青也分出来自己开伙做饭吃。我们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生产队腾出了保管室的两间房子给我们住,一间做厨房兼堂屋,一间逢中隔开,那便是我们的卧室。不过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偏屋,我们就放些杂物和小农具,锄头扁担什么的,还搭了个鸡窝,跟农民学着养了几只鸡。

那些鸡是我到公社所在地佘市桥赶场的时候买的,买来时,还刚刚出生没几天,毛茸茸的,淡黄色,好逗人喜爱啊,我恨不得一天到晚抱在手里……

就这样,每天给小鸡喂点碎米或打米后的糠,加上扯的草,还有它们自己一天到晚在地上一面用爪子扒一面用嘴啄啄啄的,比我们人还吃得好吃得饱,小鸡长得很快,没多长时间,就长得用当地农民的话说,快得力了,也就是说,公鸡要开叫、母鸡要下蛋了。

我们也就等着这一天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了。

可是,为什么像你们写文章一样,总是用什么可是呢?但我告诉你,这里的确要用可是了。

那时一天傍晚时分,我们收了工,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看见一只獾,就是当地农民喊做“犺狗的”的家伙从我们宿舍旁边的鸡窝里跑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鸡,“哎呀,那是我们的鸡呀!”我们几个人一起叫起来,也顾不得一天出工的疲劳,马上跟着那獾赶,一面还捡起土块打去,那獾见我们几个追得急,似乎也有些害了怕,丢下那鸡就赶忙逃窜了……

但当我们再看到那只鸡的时候,它已经被獾咬断了脖子,没气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怎么办呢?一个说,扔掉吧,另一个不同意,说那太浪费了吧?“诶,咱们吃掉吧!”第三人提议。这时,就我没有说话了,我一下子还真没有了主意,扔掉吧,的确太可惜,吃掉吧,总觉得心里头过不去,它还没长成呢,再说,我们也不会杀鸡呀……一时间,大家都没心思做饭吃。

眼看到了晚饭时间,我们还没有开火做饭,灶里还是冷火熄烟的。这时,队里那个平时同我们玩得比较好的民兵排长到我们这里来借点东西,看我们坐在那里发愁,就问到底是什么事,我们也懒得回答,但他一下子看到了院子里的那只鸡,似乎明白了什么,说:“你们还不开火,天都快黑了。诶,不是没菜每米了吧?哪门(湘北方言,“怎么”的意思)不把鸡杀了炖起吃呢?”

说着,也不管我们同不同意,卷起衣袖就忙活起来,发火,烧水,杀鸡,薅毛……,三下五除二,一会儿功夫,一钵滚烫的鸡汤就摆到了我们的饭桌上。

怎么办?吃吗?我好像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他们几个有了点吃的意思,我说,那你们吃吧,于是一个人回到房间里,想静一静。

说真的,那天我不晓得哪门的,想了好多,到农村来了这之前的几个月,我好像么得都不想,反正大家在一起,虽然离家远了,一伙人还玩得要得,有时候还疯疯癫癫的,那天看到那只鸡忽然就那么糊里糊涂地死去了,不知哪么就想到了我们自己,前两年书读的好好的,忽然就搞么得“革命”,搞去搞来,书没得读的打,还下放到乡里来,人生地不熟的,一天到晚在田地里转,有么的出息呢?港是港接受么得“再教育”,接受个鬼哟!(这话那时候可港不得的啊)还不晓得么得时候是个头。

正在想的时候,外面他们几个人叫起来了,“快来呀,不然外面会吃完咯!”加上那鸡肉的香气,再加上一天的劳累,这时候肚子里头的确闹起了“革命”,我也只好出去,拿起筷子吃起来,但那鸡肉到我嘴里好像木的一样,一点滋味都没得,吃着吃着,我的眼泪不晓得哪门就流了下来……

她似乎有点讲不出话来,有点哽咽的味道。我知道,她想起这些,是动了感情了,在我的记忆中,她是个乐天派,小时候我母亲曾教过她,似乎是经常挨批评的一个,但挨了批评也还是乐呵呵的,也不气不恼。现在这样,应该算是开始“懂事”了吧。

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也不知道我讲的这些对你有不有用?

我马上回答道,有用有用,等着吧,我马上把他写出来,你看了要提意见咯!

于是,就有了这么点东西,也不知诸位读了有什么看法。我这里姑妄言之,诸位就姑妄听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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