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车厢

      车厢前面那对男女一直在聊天,似乎聊了好几个小时。那个男的是途中上车的,当时我看见车上上来了一个高大的格鲁吉亚男人,穿着一身黑色t-shirt,黑色牛仔裤,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大挎包。他像一个间谍般环顾了四周后才坐在了我前排的座位。

      旁晚时分客车经过一个休息站休息,上车的时候他带着一大瓶啤酒。自从喝了那瓶酒后他便打开了话匣子跟身边的几个女人聊天,我全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女人们不时哈哈大笑,后来女人们陆续下了车,剩下最后这位女人。

      这位女人有点胖,暗黄色短发,脸很白,眼神很深,样子长得很认真。

      他们聊了有几个小时了,最后他们变得交头接耳。

      客车在夜色中进入了拥挤的第比利斯市区。窗外的路灯、交通灯、拥挤马路的车灯,看起来跟我所在的城市没有什么区别。这个人口小国的首都也逃不过拥挤的命运。

      男人和女人说话的频次变得低了,女人给男人看手机上的图片,试图填补话语间的空隙。

      窗外半空中有个白色热气球,有一座墙上被打上橘黄色灯光的修道院,修道院外面有一塑骑士雕像。汽车经过了这一片区域,一直到城市边沿的汽车站。

      我在后门下了车,我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是一起下车,我想他们应该是一起下车的。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他们会去市中心一家高级的餐厅,喝上一瓶最最普通却上乘的格鲁吉亚红酒。他们可以一直喝到餐厅关门,然后一起度过美好的一晚。过后他们继续约会,他们疯狂的做着男欢女爱之事,乘着热恋的冲劲,他们结了婚,生了可爱的小孩,因为他们都不年轻了。


      民宿

      我走在一条整正在修路的斜坡上,路灯昏暗,我不确定这条路是否通行,但我还是尝试走走。一会儿有个行人从斜坡上走下来,我便放心继续走。路边有一个家红色墙面的民宿,民宿玻璃门关着,玻璃门里头的前台也没有人。我尝试着打拨打玻璃门上的电话,电话那头想起了一个尖锐的女声。

      “请问有单人间吗?” 我问。

      “有。”那尖锐的声音回答。 

      “请问怎么进去?”

      “你在哪里?” 

      “我在门口?”

      “哪个门口?” 

      ‘还有其他门吗,难道我走错了门,’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我不知道这是哪个门?” 

      “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开始有点急躁。

      “我就在路边的门口,前门吧,这是。” 

      “你在哪里?,你会不会英语啊?” 电话那头越来越急。

      “红色狐狸。”我看着玻璃门上印着的字说道。

      “噢,我知道了,你稍等一会。”

      原来她管理着两家民宿,她问我在哪里,原来是问我在哪家民宿。两家民宿是挨着的。


      夜

      除了那条路在铺修,其他路都是好的。我穿过一条路灯昏暗的小路,突然看到了一片霓虹灯,霓虹灯下是餐厅,酒吧、红酒庄。街上站着本地人在聊天、抽烟、喝酒。有几个中国男人在一家餐厅门口的桌子上喝着啤酒。

      我进了一家餐厅。夜已深了,餐厅里只有两桌人,一桌有男有女,他们有说有笑。另一桌是两个男人,低声说这话。他们看起来都是朋友聚会。服务员是一位瘦高年轻女士,她留着一头止肩的棕色鬈发,穿着一身墨绿色的t-shirt和长裤。

      我坐了下来,点了一份奶酪,一杯白葡萄酒,喝完一杯又点了一杯。直到餐厅打烊,我结账时和女服务员合了照,随后走出了餐厅。

      我带着一点酒意走回民宿,经过两家酒吧,我窜进了其中一家,吧台上面悬挂着晒干的咸鱼,那做法传统的粗野,看起来就像是北极圈的爱摩斯基人的做法。

      有一对男女在外面的桌子上坐着喝酒,他们隔着桌子坐的规规矩矩,似乎只是普通朋友,或许在发展关系。另一对年轻情侣,男的抱着女子坐在椅子上,他们楼在一起,时不时亲吻,那亲吻的劲儿恨不得把对方融化。女子穿着一件水洗色牛仔外套,一头樱桃红的短发,高挑的身材。男子也是高个,他们看起来很般配,他们喝完了面前的一瓶红酒,离开了,一边走在黑暗的路上一边用力的亲吻。他们不认得路,可能是出来玩的,正在找着路回酒店的路。

      夜很深,我喝了酒,在迷幻的灯光中只能看见这些。


格鲁吉亚之母

      格鲁吉亚之母在第比利斯城区的最高处,俯瞰着穿过第比利斯城区的库拉河。我一路往上走,经过了一片混杂民宿的民居,经过一座正在维修的城堡,经过了一座关了门的修道院;穿过了石板路,偶尔走在土路上,看见了零零散散的游客,再走过一段山路,便到了山顶上的格鲁吉亚之母。

      格鲁吉亚母亲是一个巨大的身体丰腴的女性雕塑。她一手持剑,一手握着一瓶红酒,代表着格鲁吉亚民族的勇武和热情好客。外高加索的地理位在中西方交汇处,历经蒙古帝国、塞尔柱、奥斯曼帝国、俄国的掠夺和占领,带来了宗教的冲突,民族的冲突,以至于如今格鲁吉亚周边国与国之间关系复杂。领过的土耳其和亚美尼亚,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如今仍是世仇国家。

      从格鲁吉亚之母下去的半山腰处有一家小店,里面兜售着精致的手工艺品和画作,那绘画是画在各种形状的陶瓷片上的,画的是第比利斯当地的建筑和街道,郊外的草原、石头房子和村民。

      店员有一位瘦高个,一头长鬈发的英俊小伙子,他向我夸夸而谈的介绍各种绘画和雕刻,他说得很热情,但是却没有半点兜售的感觉。介绍完之后他让后随便参观。 

      我走进小店后面的崖边露台坐了下来,刚才年轻店员用一个带有绘画的水壶状酒皿倒了一杯白葡萄酒给我。 露台上有两位男人在聊着天,他们在讨论着店里的那些绘画,赞赏不已。

      我一边喝着白葡萄酒一边看着崖坡下面的风景。微风吹拂,似乎给葡萄架增加了口感。这是一杯带着一点甜味的白葡萄酒。     

      我在这小店里停留了些许时间,只是一个意外的偷懒。


餐厅里臆想的朋友

      离开了小店,我经过了来时的修道院,它依旧关着门。我一路走到山下的石板路斜坡,斜坡两边是民居,偶有房子对着斜坡的石板路开了门,或开了窗,成了餐厅和面包店。那面包店在地面下,开着的一扇窗对着斜坡路面。里面的人不是在卖面包,而是弯腰在石壁炉里烘着面包,那做法跟烘囊一样,哄出来的面包是很干的。如果你要买面包,还得蹲下来在窗口边喊一下正在哄面包的师傅。

      此时下起来小雨,雨滴很小,路人都不在意,继续走在路上。我被一家路边餐厅的招牌吸引住,走进了地下的餐厅,餐厅里面没什么顾客,老板娘一脸笑容的迎接了我。我点了正宗的格鲁吉亚菜。忽然想起了去年在阿拉木图认识的几个朋友,因为我们当时去了阿拉木图的一家格鲁吉亚餐厅享受过一顿美味的菜肴。他们是三个年轻人,我拿起手机找我们的群,我们的群还在。我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我在格鲁吉亚吃着正宗格鲁吉亚菜。” 

      有时候我会想起他们,事实上我时不时想起他们。我在旅行的路上大多时候是一个人,很少认识到朋友。我的社交能力只允许我在一趟旅行中认识一次朋友,所以我能记得他们,会想到他们。我花很多时间在走路上,我走了很多路。我习惯用公共交通,我看着公共交通的人流,靠在自己的位置的窗边写很多东西,无所谓写什么。

      我转了两趟小巴,到了格鲁吉亚王国首都姆茨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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