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毛毛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却顾所来经，苍苍横翠微。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

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李白

阳光和煦的清晨，老公已经上班去了。我看着我家卧室的窗前照入几缕光色，是看见了最能焕发我内心独白的法力，我捧着书，朗读着李白的《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心中想到别样异曲同工的事情，想着想着，整个人都会很温暖，事情里有同一个主角——毛毛，想到它告诉我“一个都不能少”的道理，能腾起有比阳光还温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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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毛毛是一只浅棕色泰迪犬，算来年龄在10个月左右了，居住在我老家爸爸妈妈身边，陪伴他们生活着。

每次和爸爸妈妈在电话里聊天，都会提起这位家庭成员近况，每天，他们带着毛毛上午9:00和下午15:00出去遛弯，每次，是给它拴上牵引绳的，除了思虑到它有可能误入别人车轮下酿成悲剧外，还考虑到它作为一名正常且普通的小公狗会有一种不可抗力的自然因素被发生，那就是跟着哪家的小母狗跑了，所以，牵引绳是有必要的，为它的优质生活负责，为我们几个当主人的感情世界负责。

我妈像毛毛的代言人，她总说，它一出去可高兴了，可走个够，走了一个多小时，回来就趴那睡了。我听到都会很开心，因为，毛毛童年时不是这样的。

2016年3月，我跟我家先生认识，2016年8月，他说在楼下用100元买了一只泰迪犬，打算过几天倒手卖掉赚点中间差价，我说，先借我玩两天。于是，第二天，它被抱来了，我利用在单位中午休息的时间，买了很多东西：狗粮、食盆、狗窝、笼子、球球。这真是打算养两天的节奏吗？在当时，我想的是，哪怕只跟它过两天，花多少票子无所谓，必须准备。

它来了，那么小，四肢蜷在我先生手掌里，脖子挺着脑瓜。我问，给它取名字了吗？他说，叫毛毛吧，我说行，我连连对它喊毛毛，希望它能尽快且熟练的掌握人类文字中属于它的字眼，我先生下一秒有些后悔，他说男孩子名字应该有男孩子的特色，叫它阿仔，我说来不及了，就叫毛毛。一直今天，毛毛都有两个名字，一个叫毛毛，一个叫阿仔，其实爱一个人就要给他空间，毛毛也是这样想的吧，两个名字它都答应，细微不同的是，叫它阿仔时它反应是迟钝些的，这很好。

我一个人住的家里，终于有它陪伴我了。最初的两天，我问我自己，我能养活它吗？我能养大另一个生命吗？它的粪便很稀，带它去宠物医院做了体检，对它各项生命指标有所了解，然后补全疫苗，营养膏、补血膏、补钙膏等等全部定期伺候着，我还同时养成了观察它粪便形状和和剖析它粪便成分的好习惯，只喂它狗粮，这其中包括了对我吃东西的要求，事先我必须藏在靠垫后面，挡住食物以及正嚼食物的嘴，不能被“目标”发现。生活，心甘情愿的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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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有了，就会注意它的喜恶，它最怕身边没有人，在它视野里你干任何事情都可以，但出了它的视野，还不会汪汪叫的它也不耽误表达不乐意，撕心裂肺的吭叽声由内而外的让人受不了、坐不住，我呢，恰恰是上班一族。

很多时候我担心它年纪小，太淘气，白天上班还要将它锁在笼子里，当中如何让它进笼子的“博弈”场面也在后来写的《我的狗肉》里记录过：

它知道我上班，它不爱进笼子，我抓，它躲，离得老远我蹲下，向它展开双臂，露出一名服务营销者的微笑，于是，第一秒它摇尾巴，第二秒它向我冲刺，第三秒，它已经在笼子里了，此招屡试不爽。——摘自2016年12月《我的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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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它童年的时光，只要天不黑都是在笼子里过的，我早上07:30出门，它就被骗到了笼子里，晚上19:30了，我还没到家，它仍旧在笼子里，一天多少个小时都是它自己跟自己玩，当在笼子里的时候。别说学不会定点上厕所，有时候小便也是在窝里解决了，无法享有属于犬科的一点尊严。那段时间，我总有着补偿心理，不敢怕黑怕鬼，下了班带它出去遛，不管多晚，22:00小区没人了，都带它下楼遛一个点，不敢贪睡，起床就带它到楼下遛。

“你回来了，它就过年了。”我妈后来对此总结式说了一句最扣题的话。那时候，我想过，让它跟着我它是苦的，而且没有任何承诺，我和它看不到未来，我想，终究哪一天要实现是倒手卖差价的。

我给不了我所爱，我写它多少事就有多少事一点点过去了，认真、珍惜，与它过好每一天。——摘自2016年12月《我的狗肉》最后一句。

爸爸妈妈知道我养狗是在毛毛入住我家的三个礼拜后，爸爸很兴奋，妈妈很抗拒。他们没多久就来了一趟住，爸爸一见毛毛样子就花开富贵的乐呵，抱着、牵着、逗着；妈妈愁眉苦脸叨叨我成家后狗怎么办，有小孩不能养，诸如此类的担心喋喋不休，我选择默不作声的回应，怀里，毛毛拱着、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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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须为毛毛给我妈抛卖点，毛毛自有一种人类不具备且抗拒不了的魔力存在，它表达爱，直击！裸露！尽管不是用语言的，但你都看得懂。凭着这点“能耐”，它一点点“征服”了我妈，或者换个方式说，我妈所有的抗拒都被毛毛一点点“吞噬”了，一点一滴，有所佐证：

1、周末我赖床不起，我妈打开紧闭的房门叫我起床：“赶紧起来，狗在你门口趴俩点了等你，我都看不下去了，快去喂它。”

2、晚上我从厨房出来，随手去关厨房的照明灯，我妈阻止：“毛毛没吃完呢，等它完事再闭灯。”

2017年春节快要到了，爸爸妈妈让我带毛毛回老家，他们决定“赡养”毛毛了。

从我去上大学离家在外的第一天起，到我抱着毛毛回家，是12年的时间，这中间每一趟回家小住，我爸都没有在电话里自己提过，我去接你吧。那天，我左手吃力的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右手握着牵着毛毛的牵引绳，看到我爸站在那里等着，我很愉快的快走几步，爷俩相互迎上去，我爸第一个动作是接过我右手的牵引绳，转身与我同行，一边牵着毛毛还一边问我：“毛毛路上尿了没？”，这是见面的第一句话，事实上，好吧，毛毛交给我爸，我放心了。

我爸对毛毛的喜爱，从他对我唠嗑上类似是上升到人生哲理层面：“这怎能不叫人喜欢，看它小样，它那么喜欢人，黏人，特别相信主人，在它睡觉的时候完全展示给你，怎么摆弄都行，没想过有谁加害它。”

我为毛毛表示庆贺，因为，从此以后它不跟着我了，它就不孤独了，再也没有早07:30到晚19:30还在笼子里的时候，妈妈退休，她会陪着它，爸爸倒休，他会陪着它。

毛毛进家门的第一时间是“考察地形”，它像卫生局的到一家饭店一样，家的每个角落它都去一遍，好像是在检查对环境对地形是否满意，同时，我也在观察，它没多少不适应，当我放心的小住完离开后，我爸后来在电话里说，你走有三四天的时间它很蔫，它趴在门口吭叽，头朝向门外的方向，偶尔啃咬你穿过的拖鞋。这我有准备，那是个过程，我第一次离开家去外地上学时也有这样的过程，习惯就好。我怕的是，我不在毛毛身边了，它会不会忘记我？

毛毛有一习性还是要注意的，它贪吃，这方面，对于危机狗命的一些食物我对爸妈曾有所交代，毛毛不能吃葡萄、不能吃巧克力、葱、咸的，甜的，因为，确实跟了我父母后，它在味蕾上的待遇得到了大大的提高，我爸好惯着它，什么都愿意喂，我妈一边嘟囔一边见不得自己吃着而毛毛没得吃的样子。并且，喂的什么它都不嫌弃，还永远一副吃不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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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难理解毛毛要的是参与人类的活动中来，真正吃什么和好不好吃，对于它来说没那么重要，所以，我总回家一趟时，买些专属它的零食在吃饭时喂它，用来解决当它参与人类"吃"这项活动中可能产生的参与度上的危机问题。

两个礼拜后，2017年的春节长假，我又回趟家，一进屋它蹦高往我身上扑、往我身上窜，我抱起它，它便逮哪舔哪，逮哪蹭哪，它记得我，毛毛记得我。

带它遛弯，刚下楼，没刻意牵引它时，我看见它在爸爸妈妈拉开的距离中间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叫它一回跑回来一回，累的气喘嘘嘘还乐此不疲。

我们一家去公园坐坐，谁先起立离开，哪怕买瓶水的功夫，它就跟着，被牵引着，就不信邪的样子，朝着你远去的方向，先是后退几步，仿佛腾出助跑的空地，然后挣命的向前冲，结局当然毫无悬念，周而复始的又被拽回了。

一家人在外面吃饭，席间，它还是欢快地从桌子底下前爪扒人膝盖等着蹭一口、嚼一口，但只要有一个人先起身走了，它知道少了个人后，情况不一样了，在脚边不住的吭叽，牵引绳始终被向外扯着，叫留下的人也没心情再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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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周末结束，我从家回单位上班，妈妈带着毛毛送我到公交车站，毛毛看我从那个带轮子的箱子口里进入，跟着我后脚也要上，我妈拽住它，它堵着门口，俩前腿抬高，像人一样站立着，伸高脖子，眼睛最大限度超过台阶的高度，往它认为的箱子入口深处张望，这一切都被坐在车厢后面的我透过车窗真真切切的看着。之后，听我妈在电话里描述过后面的事情，当车走后，我妈带着毛毛去公园遛一圈，第二圈它就挣着绳子，身子往后退，不肯走了，从公园门口出来，毛毛朝向公交车站的方向使劲，被我妈拉回几次。

这就是毛毛，可能，是我给它小时候留下了孤独的恐惧心理吧，它阴影了，害怕分别，所以，在表达爱上，它直截了当。

其实，毛毛当时的样子敲击的是我心里最真的想法，自私来讲，每一次分别我一万点的不愿意，走的时候不想走，送的时候不想分，毛毛演绎着我的想法，演绎着我父母的想法。我知道很正常，感情是中国人不能直面表达的东西，由此，我特别羡慕毛毛的纯粹。人啊，就是太冷静了，有太多的抹不开，有太多的顾虑，我们做不出来的事情，毛毛替我们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