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领药回来,我费了老大的劲。
下着雨,刮着风,我撑着伞,背着包,外加28包熬好的中药。一路走,我一路换手,走走停停,前前后后,折腾了该有一个多小时才总算到家。
我完全可以打的来回,然而,年龄越大,我似乎离故去两年的爷爷越近了。
他是一名教师,极瘦,平日里话不多,却自始至终保有一份儒雅与淡泊。他曾在临省的一所学校任教,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出门儿常常会耗费人太多的时间,退休后领退休金也就必须跑一趟,一月一次,寒暑易节,从不间断。
我曾问他为何不坐车,车费不贵,更何况路途遥远,来回得一整天。他只是平静地笑笑,慢慢道:“不坐车。”
而我,花了二十余年的光阴,才终于走进了他的“不坐车”。
风景如故,心境或喜或悲。但只要一踏上这条路,天大的凡俗悲喜都被剥夺了尾随的权利。一叶扁舟,两条小路,三垄菜地,还有或近或远的几间农舍,共同点缀着一江悠悠碧水,河对岸是一片清翠的竹林,鸟鸣声声不绝于耳,让人不由得停下脚步,喜上心头。
相比之下,领工资倒成了顺道儿的事儿了。
时间还早,走走停停,不觉与古人神交一番。或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是“蝴蝶双双入菜花,日长无客到田家”,又或是“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文人墨客所推崇的高洁素雅,或如这般,如此,夫复何求!夕阳西下,大地铺满金光,一天的光阴即将逝去,农夫荷锄归,飞鸟相与还,游人过,黑犬吠,伴着似有若无的几声鸡啼,都笼罩在一片安宁与祥和里。
我不曾伴爷爷走过多远的路,却也在中年之时喜欢上了“不坐车”,晕车不是主要原因,自在才是我心所愿。
每一天,我们簇拥在人堆里,扮演着各种角色,儿女,父母或是职员,忙忙碌碌,心烦意乱,终于弄丢了自己。如今,“不坐车”是我与自己和好如初的最后机会,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我也将竭力追寻“不坐车”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