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想，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仇人之子，还是动心了呢？

父亲死的那一晚，如同噩梦反复的出现在梦里，他的头颅在鲜血喷洒的那一刻滚落在地上，那双还未闭合的眼带着不甘与怨恨，耳边响起母亲嘶吼的哭喊。

我失力的跪在地上，望着父亲的头颅，不住的喊叫哭泣，想要上前，却被母亲狠狠地拽住，只能挣扎的往前，绝望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父亲——!”

夏夜的夜空 明月高悬，如同银河的月光斜斜打在这所普通的院落。

“桃鸢？桃鸢？”

桃鸢猛地回过神，便看到了眼前少年略微担忧的目光，年少的公子容貌俊美，眼眸私星月在背对着月光在阴影中闪烁着星光，好似那天上的星星。

“是我说的太多了，让你有些纷扰了吗？”

顾子言见她总算回过神，开口问道。

他方才在门口看到一身白衣站着的桃鸢，心中的一切烦闷如同浪涛一般让他急不及待想找人倾诉，只是他与她不过见了两面，更何况她的身份还存疑，只是身体却比脑子要快一步，直接走到人面前要一起散散步，但是外面大多是病人，所以他只好遣散了下属，随着她来到这院落的小院子处说会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情是在太过烦闷，身边有没有人，他虽然不能把这场瘟疫的一些事情说出来，却也可以说些其他的，以至于一直都是他在向她说，她听着，直到刚才他才发现她那双眼眸望着远处天际的明月似乎有些涣散。

桃鸢的眼睛很好看，顾子言从见她第一面就这样觉得的了。

此刻她的眼眸微微抬起，长长的睫毛颤动，眼神中带着几分慌张。

“公子莫怪，只是刚刚听公子说起您的父亲，我就是想你了自己的父亲，就有些走了神。”

“原来如此。”顾子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父母爱子，择为计之深远。”桃鸢语气低了几分“公子虽然处处都在说您对父亲的不满，可是我却能够听出您的父亲是极为疼爱您的。”

顾子言轻笑出声“父亲自是疼爱我的，只是……”他顿了顿，余下的话语自然是不适合同她讲，眼眸微动便转了话题道“你方才想起你的父亲，应该也是极为宠爱你的吧。”

“先前听你说起家中，算是一个千金小姐，这瘟疫如此严重，你的父亲怎么让你来这里帮助那些百姓？”

桃鸢却低了眉头，嘴角的笑流露出几分苦涩。

“公子不知，我虽是李家嫡女，母亲却很早去世，父亲纳了妾，生了两位弟弟，一位妹妹，我又执意学习医术，不受父亲喜爱，所以听闻我要来这里时，父亲也没有阻拦。”

她说这些话时，语气平淡，全然无半分委屈，却不难想象，不受父亲看重，母亲早逝的嫡女如何成长。

“所以我很羡慕，公子有位疼爱您的父亲。”

她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眸中含着水光，让他之前对父亲的不满烦闷消散了不少。

他见到这姑娘两次，一方面觉得她有问题，可是也觉得她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漏着娴熟文雅，如同淡雅的绿竹，总是带着几分清淡闲雅。

本以为她应该出身自一个家风深厚，书香门第，却没有想到她的处境如此艰难。

“也不怕公子笑我，其实那日赏花宴上，我是故意摔到。”

顾子言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叹。

他没有想到她居然主动说了出来。

“我已过了及笄之年，姨娘和父亲既想早点将我嫁出去，又想攀个富贵人家，所以让我前往赏花宴攀附权贵，哪怕做妾，若是不去，便要对陪伴我多年的乳娘动手。”她眼中流露淡淡苦涩，尤其是说到“妾”时语气更是落寞。

任哪一个出身还行的嫡女宁愿寻个与自己门第相同的人家，也不会想做一个妾，更何况像她这样独立的女子。

“所以我被你吸引到了，才有了今日的相识。”顾子言突然开口道，却没有任何讥讽或者生气。

桃鸢眼角微红，带着几分紧张的怯意看向他“公子不气我是故意……接近你吗？”

看着她柔和温婉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加之一番解释了先前异样的举动，彻底打消了顾子言对她的一丝戒备，更何况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有些心动。

“为何要气，你也是被逼的。”

“多谢公子。”

“不要总是谢我了，我倒是要感谢你今晚能和我谈心，否则……”顾子言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打算说出真正烦闷的源头。

桃鸢见他不说也不多问，两人就这样静静呆了一阵，夏夜的风也渐渐消散了热气带着几分清凉，在清冷的月光下微微带动了两人的衣摆。

“桃鸢，你不害怕吗？”

桃鸢疑惑的看向他。

“这瘟疫可是会随时夺人性命，许多人都害怕沾染上，你不怕染了瘟疫吗？”

顾子言还是觉得她做为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富家嫡女来这里帮助这些平民百姓医治，这在雁朝几乎找不出第二个。

桃鸢倒是很微勾唇角，笑道“我自幼就对草药医书感兴趣，缘分让我遇到了师父，她教我医术，也告知我医者之本，慈心济世，那么多百姓受苦，我自是要遵从师命，行医救人。”

这番话能够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是顾子言从未料想到的 毕竟他所见的大部分女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端庄娴熟的大家闺秀，少有她这般抛头露面，行医救人的果敢女子。

看来当初以为听是一位柔弱娴熟女子是他看错了，在她温柔恬静的表面下是更加的坚毅果敢。

“只是父亲却不喜我总是抛头露面，辱了李家名声。”

“我倒觉得桃鸢行医济世，坚毅果敢，是难得的好女子。”顾子言望着她温和的眉眼，微微浮动的发丝在夜风中划动。

面对他的夸赞，桃鸢脸颊旁微微泛红，小声道“公子也是心善之人，亲自到这里帮扶百姓。”

顾子言有些心虚的转过头，他来到这里一整天也没有帮那些人做什么，只是在查案，被她误以为是来帮忙的，还真有些不太好意思。

不过她地话倒是让他解开了几分烦闷，与其在这查一个永远差不清的事情，还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至少能让这些沾染了瘟疫的百姓少受些苦。

“明日我帮你煎药吧，我还带了些忍受帮你们安置那些百姓，毕竟你们人太少了，忙不过来。”

桃鸢眉眼弯起“那我就替百姓们谢过顾公子了。”

顾子言心中欣喜，嘴角上扬，少年人青涩的爱恋在此刻心中荡漾，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只觉周围一切都静寂下来，眼中只余她一人。

夜色渐深，星光璀璨，灼灼桃花飞入夜，情动已入心间。

翌日清晨，那队朝廷新来的人马没有离开，反而带来许多药材和粮食，帮助那些百姓，获得一片称赞。

如同顾子言想的一般，这场瘟疫是人为的，无数医师都说束手无策，直到持续了四五天这场瘟疫在众多医师的治疗下，渐渐的好了。

只是，在这场瘟疫中，还是死了几十人，他们都是普通平民。

顾子言上马略过那群跪地哭喊着失去亲人的百性，破败的村落处处透漏着萧瑟，明明艳阳高悬，却吹动着白色纸张四散，那些妇人老儒幼子失去亲人的哭喊仿若战场之上亡灵的低语，带着浓重的伤感。

他抬手抓住那四散的白色纸张，长长的睫羽下一片阴霾。

“顾公子是在为他们感到可怜吗？”

桃鸢依然穿着那身素白衣衫，从人群中走了过来，纯净的脸上没有半分粉黛，素净美丽。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也无法避免病痛的来临，能够减少伤亡，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顾子言松开手中的白色纸张，夺目的光撒在他的身上。

“生老病死自然无法避免，我悲叹的是……”他们本来可以不必经历这场灾祸。

他们只是普通人，不应该成为朝臣弄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