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犬,从字面的意思理解为三狗。
三犬舅比大我五岁。他阳光帅气的印象总是在我的回忆里多次浮现,就想写写我对他的记忆,算是对儿时印象的一种怀念吧。
不过,要这样展开这段回忆应该是从民国年代的样子开始了,我外婆大约在9岁左右的时候就做了我外公的童养媳。那时候我外公家的爷爷据说是地主,在当地镇上有三条街当包租公,家里的殷实条件让很多人羡慕不已。
听母亲说,外公家的爷爷手里有煤矿和几家工厂,在当时是属于资产阶级的那一种,那时候太爷爷有几房姨太太。我母亲是大房这一系的,大房就是正室。母亲满嘴的骄傲让我觉得很是尴尬。我小时候每次去外婆家就遇到小房这一系的长辈,一个比我小五六岁的孩子,我居然要喊叔叔!并且不止一个,比我小九岁的小姑娘还在喝奶,我都要喊姨!真是没天理!这种尴尬伴随着自己的童年直到今天,见了面也要客客气气地喊一声长辈尊称。
因此,自己心里总有一个结,和他们这伙长辈们玩不下去。虽然他们都比我小,但是我总不服气地对他们喊弟弟或者妹妹,然后就会被他们告知家长,搞得我总要被长辈们指指点点,这也算是自己内心中童年的阴影之一吧。
外婆家小时候很穷,因为养不活人,所以舅爷在三岁左右就被送人了,送到另外一个很贫穷的县里给别人家做儿子。万事皆有因果,三十二年后,我母亲就嫁到这个贫穷的县里来了,并且就住在这个舅爷家附近做了邻居。外婆把母亲嫁到这里的时候,是有私心的。当然,这都是母亲的一面之词,长辈之间的恩怨,作为晚辈的我是没有资格置评。
外婆的私心是让母亲照顾嫁到这边是照顾一下这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其次毕竟有血脉相连日后也好走动走动。结果,舅爷在我上初二的那年就走了,走的时候也才五十多岁。
舅爷家里过得十分贫苦,舅爷和舅奶种了几亩地度日。因为小时候舅爷没有读过书,所以家中有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大女儿叫凤玲,大儿子叫大犬,二儿子叫又犬,三儿子叫三犬,旧时候取这些名字好养活。当然这些都是乳名,三个儿子的名字真正的名字分别叫世雄、世勇和世海。
八十年代初,母亲嫁到父亲这边,父亲被奶奶分到了一间只有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土屋。我就是在这间土屋出生的,一直到四岁左右才开始搬到离奶奶大约有五里路的新家里。舅爷当时就住在我们土屋的隔壁,那时候三犬舅就经常带我四处嗨了。
自打记事起已经是八十年代年代末,小学毕业的三犬舅就去了外地学了一门理发的手艺。学成归来之后,我这颗脑袋就成为了他练手的工具。每次看到我就摸摸我的脑袋,一脸调皮地说:“你头发要剪了!”
八岁那一年,三犬舅在村头十字路口开了一间发廊。那是我儿时第一次见到什么叫潮流,理发厅的二手旋转座椅成了我上上下下玩耍的玩具。最让我入迷的是那挂在门口的大喇叭放出的歌声,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用一副怪模怪样的眼神看着屋子里的人,还有穿着奇装异服的三犬舅。
每天在三犬舅店里都是闹哄哄的。三犬舅打扮很时髦,他一副墨镜,一身的确良的白衬衣,还有那黑色修长的喇叭裤的,脚上的皮鞋油光水亮就像镜子能看到人脸。看到这样帅气逼人的样子我看得惊为天人,这就是电视里明星的样子!虽然舅爷家里比较穷,三个舅舅长相都是很帅气的,三兄弟基本都是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皮肤也好,身材匀称,个头也有一米七五的样子。见到三犬舅叼着一根烟的样子让我着迷,也让我成了他的第一个粉丝。
每次到他的理发店,那个破喇叭就传出:“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千百惠的《咖啡屋》曲子响起,顿时觉得让我顿时就有了血脉喷张的感觉,之后什么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舞女泪》等流行歌曲都让我学的滚瓜烂熟,在他的店里卡带的歌声总是让我流连忘返,坐在他的店里就不愿意走。
三犬舅在村里做了五六年理发店,因为年轻手艺并不被村里的人认可,所以生意很一般。三犬舅在村里开店没两年,舅奶就病逝了,随后过了三年之后,舅爷也跟着走了。舅爷走后,大人之间就走得疏远了。那时候,我也上了中学,每周回去的时候并不顺路三犬舅的店,也不知何时三犬舅的店就没了。
九五年,三犬舅去广东谋生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因此这个人也一直停留在我记忆里。我听说他在惠州那边娶妻生子,安家立业也开了理发店。日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也让人安心。
就如同舅奶生前说过的一句话,三个舅舅平平安安就是福,能这世上生存下来就是我们的最大心愿了。大约在九七年的时候,那条通往我奶奶家的小路荒芜了,长满了野草。舅爷的那一间仅仅建起来不到十年的大瓦屋垮塌了,也代表着这一家人的落寞。
九九年后,我的爷爷和奶奶相继离开之后,这一条通往奶奶家的小路再也走不通了,这条路连着的两户人家也是人去楼空了,显得十分苍凉。到一零年的时候,相依在一起走过三十多年风风雨雨的两间房子变成了一片片竹林,残垣断壁的房屋也早已经变成了荒田。
“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千百惠《咖啡屋》歌声响起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三犬舅,想起了那一片竹林,想起那一身的确良的白色衬衣,黑色笔直喇叭裤,戴着墨镜,叼着烟的印象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三十多年没见,他在我心里的印象依旧清晰,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