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柔仪殿，偌大的殿中，伺候的宫人早已被打发了出去。我仔细瞧着甄嬛，这么多年了，她眉眼如初，依旧风华绝代。
忽然想起当年她离宫之后，皇上在御花园中，抱着胧月，逗弄着，忽然就盯着满树的杏花发起神来，低低说了一句：“菀菀，菀菀，莞尔一笑，嫣然无方。”
我心里已然明白，然而旁边陪侍的是新入宫的燕宜，她便问：“皇上说什么？”
我心里有些慌乱，看了看皇上。皇上却低下头看胧月：“绾绾，朕的绾绾莞尔一笑，果然是美极。”
燕宜笑道：“胧月公主长的是美，虽然年纪尚小，但看得出长大后，必定倾国倾城。”
皇上甩了下辫子，“哈哈”笑了两声：“朕的绾绾，自然是极好的。”
我才镇定下来，一同说笑着。
陈年往事，如今想起来却仍然清晰如昨。
只是现在，我心里惴惴，看她这个样子……
“……那么，既然明知皇上对我不算轻视，敬妃姐姐又为何要与我作对？”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看着她慢慢剥着一个蜜橘，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的话已经支离破碎：“你都知道了？”也好，这样就免了我夜夜因为害她而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积年之前，与华妃同住的日子让我想起仍旧冷汗涔涔，后来，与甄嬛交好，我不意她生下胧月之后交给我抚养而毅然出宫，更不意三年之后，她又顶着极大的恩宠重又回宫。
我的胧月，当真，就要与我断了母女情分了么？
我脑海里晃过朱宜修的脸：“敬妃，既然你答应了我就做这一次，那也就这一次。”
终究是我害了她！
……
“姐姐明白，皇后故意叫我知道，无论扳倒哪一方，对皇后而言都是有利而无害。”
“那么，就请姐姐代我抚育胧月，直到将来帝姬下降。”
“我并不是要同姐姐交换，只是如今两个孩子已让我自顾不暇，实在无法看顾胧月。”
“欢宜香…里边有麝香，中宫那一位甚知香料，否则姐姐与华妃同住多年，圣宠不浅，为何一直都无所出？”
……
离开柔仪殿，我走过螽斯门，定定望着螽斯二字。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而我这一生，都不能再有孩子了！一切都拜她所赐！她剥夺了我身为女子、身为后宫女子的唯一一点指望！
朱宜修！我恨的掐断手上三寸指甲，后半生，还长着呢。
心里有了恨，我再也不是以前的冯若昭了。
幸好他不知情，否则，这十数年之间的情分，当真是一场梦了。
唯一值得慰藉的是，我的胧月，那么小的胧月，从襁褓之中就由我照顾的，我的月儿，我要抚育她到她出嫁为人妻，从一点点的小人儿到她开始吃第一口饭，从第一步走路到主动亲一下我的脸颊....有了胧月，我这一生才有了盼头。
而朱宜修，我必要你比我惨痛百倍。
我再不能够明哲保身，这一趟后宫里的浑水，我势必要为了胧月趟一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