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小时候很会打鸟。在我们村那一茬同龄人中,他打鸟的本领无人能比。不论是树上的麻雀、斑鸠,还是屋脊上的乌鸦、鸽子,一旦被我哥瞄上大都难逃厄运。好在那时人们保护生态的意识不强,虽然死在他弹弓下大大小小的鸟儿不计其数,但从来没有人指责过他。相反,在小伙伴中我哥俨然一代显赫的帝王,而那种尊贵和荣耀恰恰是因为他太能打鸟。
但有一种鸟,哥向来不打。这种鸟就是燕子。其实,不只是哥,即使最大胆、最顽劣的孩童,也不敢打燕子。有时候燕子触手可及,小伙伴们也没有人敢上前摸一下。他们之所以对并非猛禽的燕子如此敬畏,是因为我们那个年龄的小孩儿一懂事就被大人们告知:谁家孩子捉了燕子,不仅会出手汗,还会害眼,头上生癞子,更可怕的是长大后找不到媳妇。那时我们村有个叫ⅹxⅹ的光棍汉,头上生癞子,两眼整天粘粘糊糊,大人们便举例说:ⅹxⅹ为啥那样丑?为啥找不到媳妇?就是因为他小时侯耍过一只燕子。虽然大人们不曾说过弄死一只燕子会有怎样的后果,但他们都知道那绝对是极其严重的,因为在他们看来,xxx的下场已经十分的可怕了。
人到中年,我们自然懂得有关燕子的禁忌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我们对燕子的敬畏却丝毫未减。当然,如今的敬畏与孩童时代的全然不同,其中更多的是对燕子的喜爱,或者说是因为一份由衷敬意和赞美。
燕子是辛勤的益鸟。它们以蚊、蝇等昆虫为主食,春来秋去,几个月中能捕食25万多只昆虫。而它们衔泥筑巢的艰辛和执著,莫说其它鸟类,即使以灵长目为祖先的人类,也无法与之伦比。
燕子是充满灵性的鸟儿。它们飞得不高,却飞得自由自在,轻灵美妙。薄雾轻烟中,它们低空飞掠,总是在人们不经意间把格格不入的冬季和春季,裁剪缝合的浑然一体,不留痕迹。而当人们分明听到燕语呢喃时,花红柳绿的春天已悄然而来。
燕子是至情至性的鸟儿。唐人刘禹锡有诗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世事沧桑,兴衰变迁,燕子对故居的依恋矢志不移,纵然是千山万水,也阻隔不了它们寻找旧巢的归途。有人做过实验,在德国某城市捉到7只燕子,涂上标志,然后用飞机载到英国放掉。可第二天清早,人们居然发现7只燕子中有5只已然安睡在它们德国的巢里。
燕子是最有淡泊情操的鸟儿。它们不艳羡琼楼玉宇,而对农家小院情有独钟。在农家小院的屋檐下筑巢的是燕子,在农家小院里翩跹起舞的是燕子,在农家小院的凉衣绳上栖息的还是燕子,而敢于落到农家孩子肩头的也只能是燕子!
燕子本是野生的鸟儿,可我家乡的那一种却被人们亲昵的称为“家燕”,从前我很纳闷,现在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