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
泼墨般的天空乌云笼罩,冰冷的雨水大颗大颗滴落到泥泞之中,溅起污浊不堪的水花。在这个无尽迷宫一样的狭窄巷道中,那个漆黑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巷道两侧斑驳的高墙上若近若远、时隐时现。
墨涛大口喘着粗气,他一步步挪动着自己的双腿,拼命想要接近那个黑影。怎奈双腿深陷泥潭之中难以动弹。此时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天空,光秃的树枝在墨涛的头顶,像干枯的怪手不停向他挥动。闪电过后黑影突然出现在了离他不远的前方并且摆出诡异的姿势,黑影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墨涛,像是在嘲笑他的弱小与无能。墨涛努力向前移动,但每向前迈出一步都让他感觉到无比艰难。
霎那间黑影又是一晃,出现在了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近得能闻到它周身散发出的腐臭气息。墨涛竭力想要看清它的样子,但却怎么也做不到,它全身漆黑一片犹如浓墨,更像深渊。墨涛猛的向前伸手想要抓住它,指尖却直接穿过了它黑色的身体,没触碰到任何真实的感觉。
黑影如虚空中的幽灵般若影若幻、虚无缥缈。它像是另一个时间和空间产物,但为什么它会跨越时空来到自己的世界呢,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戏耍和捉弄他这个卑微而可怜的人吗。冰冷的雨水刺激着肌肤,仿佛只剩下这刺骨的寒冷才能给他带来一丝真实的感觉。墨涛感到了绝望,他放声大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离他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迷宫悠远而漆黑的尽头。忽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传入他的耳中,这个熟悉的声音将他一下子扯回到了现实之中,这是他手机的电话铃声。
墨涛闭着眼睛四处摸索,枕头旁边、靠垫背后、坐垫底下,他没有摸到自己的手机。
“操。”
他睁开眼睛慢慢起身,腿刚一着地就听见玻璃酒瓶清脆响声。
“操。”
他喘着粗气,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揉着太阳穴,左手扶着沙发站起来。站定后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腿,大腿根部带来的疼痛感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等他渐渐适应了痛感之后,开始试着一步步挪向旁边的餐桌。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是礼拜天,伴着又一声“操”他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一个年轻人急促的声音:“涛哥,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我这都……”
没等说完,墨涛不耐烦的打断到:“说正事儿。”
年轻人愣了愣,从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俊逸南山发生了命案,你快过来。记得走内环,老路那边在施工。还有,队里给你派来一个……”未等他说完,墨涛直接挂断了电话。
墨涛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水壶,发现水壶是空的。他用手按压着右腿根部,扶着墙壁走进卫生间。他来到水池前打开水龙头,弯腰用手捧着自来水猛喝了几口,然后直起身来,面前是一面镜子,墨涛仔细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
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惨白的脸、肿大的眼袋、深深的黑眼圈、鼻子底下的胡茬子已经很明显了,干裂的嘴唇上出现了几道裂口。他又弯下腰,继续用手捧着自来水大口喝着,不过马上他就吐了,胃部传来的不适感让他把刚喝下去的水全都吐了出来,直到干呕。
吐完之后似乎感觉好多了,他用凉水洗了把脸,又拢了拢头发,回到客厅。他找到茶几上的止疼药吞下一粒,然后迅速穿上外套和鞋一瘸一拐走出大门走到了电梯口。远处传来电话铃声,墨涛快速用手摸遍全身上下每一个口袋,无奈他又转身向回走去。
重州市的三月,气候宜人。对于刚经历过严寒冬天的人们来说,这份春意着实难能可贵。但春天的天气变化快、温差也大,有时雨蒙蒙的清晨人们还裹着厚厚的冬衣,而到了上午在阳光的直射下又脱得只剩下短袖和T恤,却还是满头大汗。
墨涛来到一辆黑色现代越野车旁,打开车门,一股热气迎面而来,他转身退着坐上了驾驶位,然后双手扶着右腿,一点一点艰难的挪进了驾驶室,车内的温度立刻使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兜里的手机又响了,墨涛拿起手机。屏幕上出现一条消息“晚上回家吃饭。”是妻子发来的信息。他不耐烦的将手机扔到了副驾座上。片刻后他又伸手抓过手机,打出一个字“忙”,然后按下发送。
被誉为山城的重州市并没有太多的山,因为这座城市大部分地形多为坡地,而且道路蜿蜒盘旋,建筑高低起伏,立体感强、层次分明所以得名山城。南山坐落在主城区内,是重州市为数不多的天然绿化资源。俊逸南山别墅小区则修建在南山之上,地理位置优越,环境得天独厚,整个南山就像提供城市呼吸的肺叶一样,又好似一个天然的氧吧,所以这里的房价自然不菲。
半小时后墨涛到达了俊逸南山,小区的大门是罗马式风格的建筑,白色的石柱前立着一条约五米长的天然河石,石头上嵌着四个金色大字“俊逸南山”,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但整体感觉却显得不伦不类。门岗的保安站得笔直,墨涛坐在车里向保安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门口的道闸缓缓升起。汽车驶进大门,刚一进门,他下意识猛的踩下了刹车,惯性使得他的头差一点就撞到了方向盘上,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蹿到了车前。
这是一个高个子年轻人,一头短发、脸庞消瘦、皮肤白净,穿着一身浅灰色休闲运动套装,脚蹬一双白色运动鞋。和这身轻松的穿着不搭的是,他身后背着一个背包,一个巨大的黑色背包。
刚想骂人,只见年轻人朝着他敬了一个礼,和保安不一样,年轻人的姿势很标准,一看就是在警校呆过的。“墨队您好,我是刚调过来的,今天正式向您报道。”墨涛想起了早上没讲完就被自己挂断的电话,他想按喇叭,又觉得在这样高档的小区内不太合适,于是他迅速将车后退,猛打方向盘,快速换挡,踩下油门,车子几乎擦着年轻人的身体蹿了出去。
“墨队等等,喂,墨队……”不顾后面年轻人的大声叫喊,汽车向着出事的别墅方向疾驶而去。
小区内是双车道,道路两旁栽种着法国梧桐和黄桷树,拐过两个路口,不远处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警车车顶不停闪着红蓝警灯。出事的别墅是一栋自带车库的三层小楼,小楼的大门口早已被拉上了警戒线。可能因为是周末的原因,围观的群众相对较多,不过要是和其他的高层小区相比此刻的围观人数已经算是很少了,人群里大多都是领着菜和推着婴儿车的大爷大妈在那里驻足观望,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正在维持现场秩序,另外还有两个警察正在与小区内的保安进行交谈。
停车后,墨涛拨开人群,抬起警戒线向别墅内走去。或许是因为止痛药的缘故,他走路的动作看上去比刚才好多了。出示证件后,几个熟识他的警察向他打着招呼。此时一个戴着眼镜,中等个子身着制服的人从别墅内走了出来,他对直走向墨涛,一边走一边脱着手上的橡胶手套。
“才来?”眼镜对墨涛不客气地喊道。
“老薛。”墨涛对眼镜点了点头,走近后小声问到:“止痛药快用完了,什么时候方便再帮我弄几盒?”
“你最好还是抓紧时间手术吧。”薛法医叹了口气说到。
墨涛只是敷衍的哦了一声说到:“这不是没时间嘛。”然后指了指救护车的方向问到:“什么情况?”
薛法医回头朝别墅看了一眼,用手扶了扶眼镜,转头对墨涛说到:“我看了一下,应该是由绳索类物品压迫颈部,导致呼吸道堵塞窒息而死。”
墨涛歪着头呆呆地看着薛法医。
“俗称上吊。”薛法医拖着长音,语气中带着调侃。
“周末来搞自杀,真会挑时间。”墨涛嘴里嘟囔着,并伸出手示意自己没有手套。
“刚把尸体抬车上,再晚点的话车就开走了。”薛法医对着救护车扬了扬下巴,从兜里摸出一副新的橡胶手套放到墨涛手里。
墨涛一边带手套一边向救护车的方向走去:“道路施工,单边放行,上山地时候被堵了一会儿。”
“刚才明明听见别人给你打电话,让你别从老路上来。”薛法医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墨涛走向救护车。
墨涛拉开塑胶袋的拉链到尸体胸部,用右手双指拨了拨死者的头部,死者颈部出现一道深紫色的勒痕。
“除了颈部,其他部位暂时没发现明显的致命伤,从尸僵程度和尸温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在八点到八点半之间。其他细节要等到解刨后才能确定。”薛法医说到。
“死亡时间准确吗?”墨涛问到,然后拉上了拉链。
没等薛法医回答只听见有人喊道:“墨队……”墨涛和薛法医同时转身,是刚才那个年轻人,他喘着粗气站定后说到:“墨队,我是……”
“我进去看看。”没等年轻人说完,墨涛拍了拍薛法医,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不是……”年轻人到现在一句整话都没说完觉得有些尴尬,他转头看向薛法医。
薛法医瘪着嘴,对他耸了耸肩说到:“尽快适应吧。”然后自己跳上了救护车,又回头看向年轻人问到:“你叫?”
“余小明,多余的余。”小明立刻站直身子,铿锵有力的回答到。
薛法医忍住笑,对着小明连连点头:“好好好。”他拍了拍小明的肩膀又说到:“你以后别叫他墨队,叫他名字或者叫涛哥也行。”
别墅的装修风格以中式为主,水晶吊灯、红木家具、大理石地板处处彰显着主人雄厚的财力,小楼共三层,一楼分布着客厅、饭厅、厨房,保姆间和客房,饭厅和客厅的空高一直延伸到二楼,顺着饭厅右边的楼梯走上二楼,右手边的三个房间分别是书房和两个起居室,趴在左手边的栏杆上可以俯视一楼的环境,二楼尽头的台阶通往顶楼,顶楼是屋顶花园和储物间。
墨涛坐在门口的单人沙发上弯腰套上鞋套,旁边的女警向他走来,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打开手里的笔记本。
“家中一共五人,分别是死者朱红军、朱太太、儿子朱庆、儿媳妇肖婷和保姆。刚刚尸体已经搬走,我们把其余的人隔离在单独的房间,正在进行初步的了解。”女警一边翻阅着手中的记事本,一边对墨涛介绍情况。
“死者死亡的房间在?”墨涛问到,他站在一楼的中央环视四周。
“二楼书房。”女警朝着斜上方抬了抬下巴。
“你先忙,我上去看看。”墨涛抬头看了看楼上书房的门,对女警说到。他来到楼梯前站定,望着二楼嘴里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扶着楼梯的木把手,艰难的抬腿向上走去。
“涛哥,你……”后面的女警正准备上前搀扶。墨涛背对着她抬了抬手,示意“不用。”其实他脸上早已渗出了汗珠。
好不容易上到二楼,墨涛走进书房,跟正在拍照的同事打过招呼后,他环视四周。脚下是打过蜡的深色实木地板,前方摆放着宽大的红木书桌,书桌上方挂着全家的大幅照片,滑轮真皮办公椅斜倒在地上,左右两边都是书架。他抬头向上看去,屋顶有一根横梁,上面套着拇指粗的绳索。
“是这儿吗?”墨涛问到,他双手环抱胸前,一边踱步一边仰头看向绳索。
“对,就是在这儿上吊自杀的。”旁边的同事手拿相机指了指横梁说到。
墨涛点了点头,思考片刻问到:“他的脸朝着哪个方向?”
“啊?”同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死的时候,脸是朝着哪个方向,是门还是书桌?”墨涛解释到。
“哦,脸朝书桌的方向。”同事说到。
墨涛站在书房的正中,想象着自己就是死者,他慢慢环视周围,一点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他抬头看向书桌上方的照片,又低头瞧了瞧地上躺着的办公椅,墨涛皱眉思考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自己的想法。
他又转身朝房门看去,门的周围是浅色墙壁。突然间一道耀眼的白光在墙面一闪,墨涛眼前浅色的墙面上,瞬间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立刻回头,看见同事正在自己身后对着门口拍照。那个同事以为自己打搅到了墨涛,于是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又拿起相机继续拍其他的地方了。
白光是相机闪光灯发出的,但人影如何解释?墨涛转头看向面前的墙壁,他回想着刚才那一瞬间看到的景象,他不太确定那是否是闪光灯将自己的影子投在了墙上。他上前一步,近距离仔细观察面前的墙壁,除了乳白色的墙面漆其他什么也没有。墨涛感觉有些恍惚,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正在此时隔壁房间传来女人尖锐的说话声。“老朱绝对不会自杀,他的死肯定有问题,他昨晚和我通电话时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自杀呢。一定是姓肖那个女人,我怀疑老朱是她害死的……”
墨涛顺着声音来到隔壁门口,这里是朱红军和朱太太的卧室。朱太太穿着一套深色女式唐装,口红的颜色很重,平时应该有注意保养,所以看上去才不到五十岁的样子。此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不停抽泣着,地上到处都是用过的纸巾,一位警员正在一旁用笔做着记录。
墨涛站在门口轻咳了两声。朱太太和警员同时注意到了他。墨涛上前一步对警员点头,拿过她手里的记录翻看着。
“你怀疑你老公朱红军,是你儿媳妇肖婷害死的,能说得具体一点吗,或者说你有什么证据?”墨涛说完之后抬头看向朱太太,等待着她的回答。
“证据……证据……”朱太太嘴里嘀咕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墨涛大声喊到:“你们不是警察吗,你们去查呀,有没有证据一查不就清楚了吗。”
因为情绪激动而张口就来的被害者家属,墨涛见得太多了。他无奈的瘪了瘪嘴,将手里的记录本还给了警员说到:“你们继续吧,我去旁边看看。”说着转身走出了门口,刚走出门口身后又传来朱太太的声音“也有可能是保姆干的,我没给她涨工资她就记恨上我们了……”。墨涛摇了摇头又向前走了两步,他来到了朱庆和肖婷的卧室。
朱庆身高不到一米七,体型健壮,但有明显的啤酒肚,白色T恤被肌肉绷得紧紧的,外面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和浅色休闲裤,此刻他正躺在宽大的床上,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对旁边警员的提问无动于衷,一幅完全不配合的样子。他脸上的表情木讷配合着不时转动的眼珠,这让人感觉他像是在装傻又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怎么样?”墨涛小声问警员,警员耸了耸肩,墨涛会意“哦”了一声,又小声问到:“对了,那个叫肖婷的在哪个房间?”
“应该是在一楼的厨房,我们这边人手不够,所以还没顾得上她。”警员小声答到。
“正好,那我先去找她聊聊。”说完墨涛向楼梯走去。他手扶着把手,艰难的走下楼。
厨房非常宽大,操作台和洗碗池在房间的正中。肖婷就坐在操作台旁边,一头被染成深棕色的短发,皮肤白皙,生着一张标准美女的脸庞,米色风衣、紧身牛仔裤、白色休闲鞋,显得自然而大方。她的旁边放着一个拉杆箱,好像刚出过远门。肖婷呆呆盯着手里捧着的白色马克杯,目光中带着无奈与疲惫,就连墨涛走进厨房她也没有觉察到。
“你好肖婷。”墨涛一边掏出记录本和笔,一边简单和肖婷打了个招呼。
“啊……您好。”肖婷一下子缓过神来,对墨涛点了点头。
“你可以叫我墨警官。”说完墨涛走到肖婷的对面坐了下来。他指了指旁边的拉杆箱问到:“这是?”
肖婷挤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说到:“别提了,我和朱庆本打算今天去云南的,结果……家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云南?”墨涛有些好奇的问到:“去旅游还是?”
“朱庆在那边有个项目,我陪他过去顺便写生,就是这样。对了,要看我们的机票吗?”肖婷问到,她显然有些紧张。
“哦,不用。你别紧张。”墨涛打开手里的笔记本继续问到:“听说是你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对,到了机场朱庆发现证件忘带了,于是我回来给他取身份证。我和保姆在房间里找证件,我路过书房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了门就看见……看见……”肖婷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就直接跳过了这段说到:“于是我就报了警。”
肖婷说话声音很小但思路还算很清晰。期间墨涛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的微表情中发现点什么,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小技巧”,遗憾的是肖婷并没有撒谎。
“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墨涛怕肖婷误解自己的问话,急忙补充到:“我是说朱红军活着的时候。”
“吃早饭的时候。”肖婷想了想,点头语气肯定的说到:“对,那时我和朱庆在吃早饭,朱爸爸在一楼转了好几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然后就上楼去了。”
“找什么东西?”墨涛又问到。
“这我就不知道了。”肖婷做出一幅为难的表情。
“哦。”墨涛用笔在本子上写了三个字“找东西”,继续问到:“当时屋里还有谁?”
“朱庆、朱红军、我和保姆一共四个人,朱妈妈昨天去他姐姐家了,她是接到电话才回来的。”肖婷看着手里的马克杯答到,她语气平淡显然对家里的事毫不在意。
墨涛也觉得这样问下去有些耽误时间,于是她跳过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常规问题,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觉得朱红军会自杀吗?”
肖婷抬头看着墨涛,她瘪着嘴摇了摇头说到:“不知道。”丝毫也不避讳表情中透露出的冷漠。
虽然墨涛也看出这个女人的话并不多,但他还是想试着再挖出点什么线索。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到:“这样说吧,最近几天家里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肖婷思考片刻又补充到:“昨晚他和朱庆吵了一架算吗?”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墨涛。
墨涛点了点头,鼓励她说下去。肖婷微微皱眉想了半天,却说到:“但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因为他们经常都吵架。”
墨涛有些失望,马上又问到:“他们为什么吵架?”
“为钱呗,朱庆又投资了一个新项目,但手里缺钱,他打算向他爸借点,连借条都写好了。但朱红军死活不肯借,就这样,他俩为这事儿已经吵过很多次了。”肖婷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语气中不带半点波澜,像是在叙述别人家的事一样。
墨涛耐着性子听完,又在记录本上写了些什么,继续下一问题:“朱红军身体怎么样?”
“春节前刚做过体检,听说除了高血压,没什么其他的毛病。”肖婷回答到。
“他和朱太太感情怎么样?”墨涛一边做着记录一边问到,他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回答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有些常规的问题是必须要调查的,对于一起自杀案来说,这些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感情不错,没见他们吵过架。”肖婷抬头看向墨涛反问到:“墨警官,难道您觉得朱红军不是自杀?”
哪有那么多的谋杀,墨涛心里想着,但他还是应付的说到:“结案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墨涛一边说着一边合上手里的记录本,他对肖婷说到:“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下会有其他的同事过来,为你录一份详细的口供。”
肖婷点点头,墨涛转身向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他又突然停了下来,他有些不解挠着头问到:“对了,刚刚朱太太在楼上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她说朱红军是我害死的。”肖婷一脸鄙夷的说到。她的表情使墨涛对传统的婆媳关系又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墨涛扬了扬眉头,意味深长的点着头。直到肖婷无奈的耸了耸肩,墨涛才用手敲了敲墙壁,嘴里冒出一句:“房子是不错,隔音还是差点。”说完他也不顾肖婷奇怪的眼神,转身走出厨房大门。
刚一出门墨涛就被撞了个满怀,手里的记录本掉到了地上。撞他的人急忙弯腰帮他捡地上的本子,他一看又是小明。
“墨……涛哥,对不起。”小明拍了拍本子,像是本子上沾了什么一样,然后双手将笔记本递向墨涛。墨涛接过本子径直走向客厅,又把小明晾在了原地。小明站在原地并没有尴尬的表情,他只是无奈,回头朝厨房门内望了一眼。
墨涛走到客厅的时候,保姆正坐在沙发上接受询问,她的年纪和朱太太差不多,但整体看上去却比朱太太要苍老很多。不做任何修饰并带着明显皱纹的脸,有些花白的头发,浅色衬衣、毛线背心、牛仔裤配一双黑色平底鞋,围着一条深灰色竖条纹的围裙。
“你们说过要保密的,如果传出去我不好给朱家人解释的。有些事不好说,你看小两口子结婚都两年多了,从来也没为考虑过正事儿。你说这么大个家也不缺钱,什么才是正事儿?不就是传宗接代呗,他们是不着急,可有人着急呀。朱爸爸想抱孙子想得都快流口水了。你知道吗,他每次看见小区里的小孩子都喜欢得不得了。可是呢,也不知道为什么肖婷就是不愿意要孩子,为这事儿朱妈妈和肖婷吵过不止一回了,朱爸爸也气,但他嘴上又不说,只是憋着生闷气,这时间一长啊……”保姆说得唾沫横飞,看着为她录口供的警员一脸忍住笑的表情,墨涛觉得头有些疼。
“打断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死者的?”墨涛岔开了刚才的话题,借机把谈话内容引向和案子相关的问题。
“涛哥。”旁边的警察才注意到沙发背后的墨涛,墨涛朝他点了点头。
“我想想,我买完菜回来后,朱爸爸就一直没有出过房间,可能那时候他就已经……那个什么了吧。”保姆明显不想说出那个字。
“已经死了?”墨涛替她补充到。
“嗯,大概是吧,楼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当时家里除了朱爸爸就我一个人,我现在想想都后怕呢。”保姆说着,她用手抓着围裙的裙边不停的揉来揉去,看上去很不自然。
“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直在厨房里做饭。然后肖婷回来了,很着急的样子,她让我帮忙找朱庆的身份证,我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证在什么地方呀。她让找就找呗,于是我在一楼找,她在楼上找。后来听见肖婷在楼上大声叫我,我猜肯定是出事了,我就急忙跑上了楼,就看见……然后肖婷就给你们打了电话。”说完之后她看了看墨涛又看了看警员。
“你最后一次看见朱红军,我是说他活着的时侯,他在做什么?”墨涛接着问到,他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放在沙发上,使得腿部能稍稍休息一下。
“最后一次……”保姆嘴里念到,一边思考着,手不停揉搓着围裙说到:“最后一次,就在今天早上,我做好了早饭正准备出门买菜。我想要不要去叫朱爸爸吃早饭,因为平时都是朱太太去叫他,今天朱太太也不在家,我刚走出厨房就看见朱爸爸已经在一楼了。他一个人在那里转来转去的,好像在找东西……”
“什么东西你知道吗?”墨涛急忙打断她的话问到。
“他是在找他的药。他问过我看见过一个药瓶没有,我说没见过。”保姆说到。
“你知道是什么药吗?”墨涛又问。并用手里的笔在记录本上写下“找药”两个字。
“叫个什么名字我不晓得,不过应该是降压药。我跟你说呀,朱爸爸的身体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血压高,有好几次呀……”保姆正准备讲下去,就被墨涛抬手打住了。
“干嘛又不让我说了,这些可都是线索呀……”保姆有些生气说到,她对墨涛总是打断自己话的做法不满。
“没有不让你说,我的意思是你慢慢说,尽量说得再详细一些,给这位警官。”墨涛说着用手指了指旁边的警员,警员对着保姆点了点头示意让她继续,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保姆的情绪,完后墨涛向一旁走去。
可能是站的时间长了些,墨涛感觉脚有些不舒服,他单手扶着腿走了两步,同时感到口干舌燥,而且胃里直犯恶心。他看了一眼呆呆站在身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明,墨涛闭上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很不情愿的问了一句:“能开车吗?”
“啊?”小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看见墨涛已经掏出了车钥匙,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站直了身子。
“报告涛哥,我有四年驾龄,在警校学习时驾驶过各种民用车辆以及……”没等他说完,墨涛已经将车钥匙高高的抛了起来,小明急忙一把接住,像是好不容易把握到一个机会似的紧紧握在手里。
黑色越野车安静的停在路边,救护车已经带着尸体和薛法医一行人离开了现场,门口稀稀拉拉还有几个围观群众也慢慢就散去了,刚才维持秩序的两个警察还站在警戒线内。几片树叶落到了地上,又被风吹了起来,在半空中转着圈最后飘落到车窗上。
墨涛靠在副驾座上,手里拿着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半闭着眼睛看着前方的三层小楼,正在思考着什么。旁边的小明单手放在方向盘上,正用另一只手调节座位和后视镜的位置。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涛哥,其实我认识朱家的人。”小明鼓起勇气打破沉默说到,墨涛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小明正准备开口电话铃声却不适时宜的响了起来,墨涛急忙摸出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立刻换了一副无奈的表情。
“刘队。”墨涛按下了接听键说到,语气跟他此时的表情十分不符。
“……初步判定是自杀,但疑点很多。等老薛那边结果出来,才能进一步做出判断。……不行,我现在暂时还走不开,这边的情况有些复杂,家属的情绪很激动,现场的秩序也很乱……”小明一脸疑惑的看了看车窗外,此时车外还算平静,秩序也算井然。“……对,我这边还有些问题需要跟家属核实……好的,有新的发现我再向您汇报。”说完之后墨涛挂上电话,随即骂了一句什么。
“你刚说什么?对,你认识……”墨涛皱着眉头问到,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没料到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墨涛不耐烦的瞟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是老婆打来的,他想也没想就挂断电话放进了衣兜,对小明又扬了扬下巴让他继续。但刚被挂断的电话居然又响了起来,小明尴尬的看着发出声响的衣兜,又看了看墨涛。墨涛无奈只好又掏出电话,这回他按下了接听键。
“我正在办案,有什么事儿等会儿再说。”墨涛故意将声音压低说到,他用拿着矿泉水的手对着车前方指了指,示意小明开车然后又说到:“……爸妈回来了?……这不是你我之间的事吗,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那事儿不是你提出来的吗?”车缓缓的向前行驶,墨涛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说了我在办案……这是命案,你说哪个重要?”墨涛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小明,小明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双眼直视前方专心开着车。
“再说一遍,我的工作就这样,你现在后悔一点都不晚……我不想说了,你随便。”说完这句墨涛挂上了电话,转头看向窗外,不想让小明看见自己的表情,此刻他脸上挂着笑,但笑容里却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我们……去哪儿?”小明小声的问到,见墨涛没有任何指示,车驶出小区大门后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又等了一会儿,墨涛头也不回一直看着窗外。
“送我回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