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历来都是以馍为主食的,米饭什么的,很少吃,一袋十斤装的大米,放在柜子里一年,两年,直到发霉扔掉,可能也就被吃了三分之一。
我们村儿里家家户户的主妇都是会做馒头的,但各人的做法又是不同的。就比如我母亲和祖母来说,母亲喜欢将面粉揉成团之后放在陶盆里发,祖母喜欢将面粉和面头搅和成糊状等发起来之后再加面粉揉成团,至于我,是祖母教我做馒头的,所以做法和祖母是一致的。
我家人多,不管春夏秋冬,做一次馒头,30个左右的馒头,只能顶上两天。夏天还好,中午吃过饭将面头用水泡了,和成面,到了下午就发好了。所谓面头,和市面上所卖的包装袋里的发酵粉是大不同的,面头本是上一次发好的面留下来的一点,扔到面缸里,用的时候提前拿水泡了,可以慢慢变成面絮,加新面便可发面,待到要切馒头,余下来的最后一块发面,就是下一次做馒头的面头了。这面头颇为奇怪,也算是凝聚了先人智慧的一样物件,因为不管多热的天气,只要将它扔进了面缸里,就不会腐坏,最多就是外面结了一层硬壳,用水泡了,依然还是会变成絮状。
覆盖着盆地的面糊糊,经过时间、温度和菌类的作用下,膨胀到了一盆,用手戳进去,能看见一个一个的小孔,手扯出来的时候,能拉出来好长一条面丝,这个时候,面就是发好了。那么就要准备好一盆清水和一瓢面粉了,清水用来在和面的过程中吸收,面粉用来吸取发面多余的水分,直到面团软硬适中。直到做到了手光、盆光、面光的三光之后,这面才算是和好了。接下来就是力气活儿了,将这面团提溜到案板上,开始使劲儿揣了。揣面也是有讲究的,先横着来,用力在上面敲锤蹂躏,直到面团成了一条横着的梭子,再竖过来,将面团又是一番敲锤摔打,如此五次六番,做出来的馍放能达到柔软而又不失劲道的境界。这么个过程,也是应了“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呀。
面和好之后,揉搓成一个长条,便能按照自家人习惯的大小去切了。这时还不能上锅蒸,发面经过加入面粉的这个过程之后,已经不是那么地“发”了,那就需要再给点时间,让馒头发起来,发的时候足够了,放在锅里去蒸,出锅的馍才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佳品。
小时候最喜欢馍馍出锅的瞬间,大锅盖子掀开之后,白茫茫的蒸汽扑面而来,一锅子白白嫩嫩的馒头躺在那里,就像一个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麦子的甘甜气息直往鼻孔里窜,这时候,就算是干吃着馒头,也能下肚两三个。
馒头因了节日的不同也会有变化,端午节的时候会在里面塞上蜜枣,过年的时候会做布袋形状的布袋馍。虽形状各异,味美确是一样的,这不同的造型,也符合了不同的心态,别有一番韵味。时隔多年,已很久没有吃到放蜜枣的和布袋馍了,工作繁忙,无时做饭,街边卖的馒头,大都是用发酵粉做的,很好看,不太好吃。唯有过年的时候,尚能吃到母亲做的馒头,一年也就一两次而已。至于祖母做的,已经有六七年没有吃过了,以后大抵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最后一次吃她做的馒头是什么时候,我已经不大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