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袍泽》
“从北路来啦,堵上!”
不用多想便能知道能如此鬼叫的只有余亦飞,听到口令我们本能反应地涌向北面的进口,不费心思瞄准只是尽可能将子弹泼向可见的每一个角落。事实上自从我们进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日军就开始了由三个方向几乎同时发起的反攻,但意识到分兵劣势的他们很快由多方向夹攻转为两向骚扰单向主攻,由三个方向传来的火力依旧没停只是其中一股更加猛烈。日军由探出身子来射击,作为唯一亮着白炽灯的房间我们在灯光的投射下更近似于活靶子,日军对着灯光中的黑影开枪,我们顺着枪口火光传来的方向还击。马扩军和副射手不停变换着机枪的位置,到最后累得只好将马克沁架向北进口输出火力,崩落的弹壳不断涌出抛壳窗,在枪侧形成一道不小的瀑布。
余亦飞:“又退下去了,趁现在给我炸!”
大龙举起了巴祖卡,正在他后头的余亦飞没反应过来而被巴祖卡筒尾粗暴地砸个正着,这会儿已经无暇顾及恼怒的他配合着装弹,随后提醒我们小心尾焰。大龙向着来援日军最多的正东方开火,于是整个东面进口便被塌陷和崩坏的土石淹没了,但这并不牢靠,以之前的经验我们明白日军会尽其一切所能试图再将它炸开,火箭弹不多,北进口靠马扩军的重机枪一夫当关,南进口不用管,西进口是其他所有人需要堵的地方。
刚进来时余亦飞就眼贼地发现了早田中村衣柜后露出一角的暗门,可当我们真正有时间探索时我们发现那是一个几乎与指挥部面积相等的封闭的仓库,里面除了堆了足够半个连用的日械以外剩下的半间房堆满了从我们的空投里抢来的以及从我们的人手里缴获的美械和国械与相配对的弹药。这其中就有一具不明来源的巴祖卡。而在那堆日械中我们则找到了两具我们根本不敢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的日式喷火器。
大龙(粤语):“你哋呢些败家仔,咁下去迟早冇嘅啦!”
我:“丫放啥广东屁呢?”
大龙:“我说这样下去迟早没得弹药,没得弹药就完蛋的啦。”
我:“这字数不对呀,语气也不对!”
大龙:“反正就这个意思,你自己看噻,就四发了。”
我:“东北佬,你那口子一挺机枪顶得住吗?”
马扩军:“少咋呼,倒在我这家伙下的鬼子比你们所有人的都多!”
我于是转向原本分了组但很快又自成一队的刘明泽等人:“红脑壳,我看这样的仗你们也是第一次,顶住否?”
刘明泽:“大家都是第一次,我们没有理由搞特殊。”
我:“其实也就客气一下,没想征求你们的意见,现在顶不住也得死顶。”
余亦飞:“连副你少讲废话,帮着去把那个电台搞一下,我们现在和团部没得联络的啊。”
我:“不是配了个专门伺候那玩意的吗,谁爱搞谁搞。”
余亦飞:“人家……国际友人,美国盟友那边派的,也是团部联系师部的唯一渠道,金贵得很,岳鹏卿把他的眼和耳都给我们了,总不能让人一个人忙活,我要负责指挥。”
我颇有些愤愤地抱怨:“瞎指挥……”一边向着他指给我的那个方向开拔。
美国友人约翰内森曾在大学毕业时来中国待过好一阵子,其中更是在我的故乡北平无所事事了很久,也因此京片子几乎同他的母语一样流利。去过北平的洋人都会自然而然的镀上一层优越感。这个从小在三藩市见惯了华人劳工的小白脸美国佬也不例外。战争爆发,他受传召回国,后来几经辗转又被派驻到了缅甸战场。这个无论是身上毛发长度还是四肢粗细都极似猿人的家伙倒还有颗与大多数我见过的美国人不同的严谨的心。他被余亦飞安排在早田中村修筑的储藏室中。猿人此时正费力地试图通过电台与师部进行交流,不断调试的他显得专注异常。腰间别着的是用于自卫的柯尔特——不过是左轮。这个把自己的左轮别得如几十年前西部祖先一样威风的人并未察觉到有人闯入他的领地,以至于在我向他打招呼时似乎把丫狠狠吓了一跳。
我:“您会说中国话吗?”
约翰内森:“怎么不会,我一直认为北平是我的第二故乡,是姓余的连长派你过来看着我的吧,正好过来搭把手!”
我:“您说对了,我就是来看着您的,您是岳团座的座上宾,但活还是你一人干。”
约翰内森:“这该死的地方,该死的信号,那些日本猴子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自己的部下和上级取得联系的?这地方根本就是现代通讯的坟墓!”
我:“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倒腾地儿。”
约翰内森:“不用,这儿也成,但是请务必给我我需要的时间,把这话传给你的长官——就是那个姓余的。”
我:“话我会带到,但我就没认为丫是我的长官。”
我转身走出这逼仄的房间,留下美国佬一个人在里边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