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再临乌江,水天一色,日落熔金;皎月当空,小亭尽染。亭还是那个亭,却已经爬上斑驳的痕迹;我还是当年的我,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纹理。
寒风瑟瑟,夜静亭空,正是悬弧时候,可我还是能想起当年今日乌江亭边的惨况,仿佛时间从不曾离去。项王长发披肩,仰天长啸,绝望而不甘的眼神,挥剑自刎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
寒风悲,日昏黄,残云卷,野草荒。刀光剑影,杀声震天;鬼哭狼嚎;残骸遍野。项王一人带领二十八名骑兵逃至乌江岸边。
“敢问亭长只此一船吗?能载几人?”
我放下船板,伸出食指,对着项王示意:“回禀大王,小人此船只能载一人。大王速速上船,我送你渡江去往江东。江东地方虽小,可粮草丰足,民风彪悍,不出十年大王定能卷土重来。”
话音未落不远处已杀声震天,向着乌江呼啸而来。项羽和骑兵们个个满身血污,伤痕累累。他们翻身下马,骑兵们一起跪倒在项羽身边齐声高呼:“请大王上船,请大王上船!我们誓死保护大王!”
生死之际,命悬一刻。我在此乌江亭守亭摇撸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至情至性的场面,不仅大步流星迈下船来声嘶力竭地高呼:“大王!求你了快上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方圆百里只此一船,大王还是听众人之言上船吧!”
项王望着涛涛江面,江水翻滚,他恨得咬牙切齿,双目圆睁,一对重瞳子精光陡盛,虽在暗夜里,众人也感到森森寒光射得人不敢直视。
却听得他一声长叹道:“当初八千江东子弟随我渡江西征,如今只剩我一人返回,我有何面目面对江东父老?各位不必多说了,我不需要大家可怜我、保护我,也决不能有愧于心,一人苟活。”
项王忽地解开马缰递与我手中,双目含泪深情地抚摸马背又道:“我只求亭长能带我的马过江。它跟着我走南闯北多年,立下战功赫赫,我视它如兄弟手足。如今大势已去,大丈夫死不足惜,可此马无错不必与我一同赴死,今赠与亭长求保它平安终老,此心足矣!”项王说罢,一转身,不再望那马一眼,大踏步向追兵来处走去。
此时刘邦的大将灌婴已率五千骑兵如风卷残云,黑压压一层层,一片片,肆无忌惮地向乌江亭蔓延,不一会儿便将项羽及兵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
项羽扭头看向来人,怒目圆睁地大哄:“杀!……”
顷刻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波涛翻涌。他变成一只凶猛的狼,带领属下义无反顾地冲入人肉筑起的铜墙铁壁。兵器的碰撞声,撕心裂肺地叫嚣声,血肉横飞的惨嚎声响彻云霄。
项羽身边一排排人墙倒下,又一排排人墙涌来,最后只剩他一人遍体鳞伤,衣衫褴褛地踩踏在数百人堆积起的尸体中央,令人望之胆寒的重瞳里散发着绝望而不甘的光。十米之内尸横遍野,灌婴的队伍无人再敢靠近。
一叶轻舟载着瑟瑟发抖的我和项王的马缓缓驶离乌江亭,而我的眼里、心里有血在流淌,那血仿佛把整个天地与乌江染红,分不清是“狼群”的血还是人群的血,还是我心里的血。
只听岸上传来一声精疲力竭的长叹:“不是我项羽不会打仗,而是天要亡我啊!”说罢,拔剑自刎。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爷爷,你怎么哭啦?”孙儿踮起脚尖想为我拭泪,我拍拍他的肩膀说:“爷爷没哭,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爷爷你为啥要把马儿的尸骨带来埋在这里?”
“因为这里有它的家人,我送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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