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我们一行决定去穿越云雾山。我们并没有遵循常规的旅游路线,而是由当地人带着开辟新的路线。
记得当地的向导除了带上对讲机,一面还携上一把大砍刀。刚一看,我们忍俊不禁,觉得未免太夸张了吧。但后来却深深佩服向导的先见与经验,因为后来当真要披荆斩棘啊!
早上9点,我们集合到山脚下的一条小村庄的空地上,雨还在下着,时大时小。雨水把世界布置得幽冥昏暗,灰蒙蒙一片。不远处的云雾山水汽氤氲,云雾缭绕,天宫仙界一般。
云雾山海拔1140米,广东云浮境内一座名不经传、普通得不再普通的山。既不是佛教圣地,没有络绎不绝的朝圣的香客;也没有什么神秘玄妙的神话传说,人文景观也几乎为零。
然而,它又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大山,大山本该有的它都有,茂林修竹,古木参天,鸟语花香。据当地村民介绍,因为近些年保护得好,消失已久的山猪、野兔、穿山甲等又常常出没啦。
从山脚到海拔500米左右,都是水泥路,虽然只是窄窄的一车道,但路基坚实,路面平整,这大概是政府“村村通”的举措。水泥公路蜿蜒向前,平缓向上,很少有大起大落,因此,路虽窄,却少了几分危险。
水泥路终于走完,开始走泥路,这也意味着泥路以上不再住有人家。果然,路越来越窄,越来越崎岖,雨水泡透的烂泥胶满了鞋子,必须不时地跑到旁边草丛密集的地方拼命地擦呀擦。
走了不远的一段,忽然发现路边种有很多桔子树,树上结满了小桔子,像一只只火红火红的小灯笼,沿路也落了一地,莫非是因为天下雨打落的?我随手摘了一个,闻一闻,好清香耶!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地上有牛屎,而且越来越多,难道山上有牛?我们四处张望,果然发现不远处有好几头山牛在吃草,有黄色的,也有黑色的。
我们干脆围过去研究起来,而牛也不认生,自个儿吃自己的草。牛鼻子上并没有拴上绳子,向导说,这些牛都是放养的,养主一年半载才领回家一趟,也即这些牛可以漫山遍野地跑,跟野牛差不多了。
怪不得这一路那么多牛屎,有些路段上的牛屎比我们小时候看到的牛栏的牛屎还多。庆幸的是,吃草的牛屎只是稍稍有点草腥味,并不难闻。
可恶的是下雨天,雨水将牛屎冲得满路流溢,走在路上,多少让人觉得别扭和顾忌,总不能大义凛然地踩着牛屎前行吧?
你还别说,因为牛屎太多,路面又坑坑洼洼的,有时躲得了左边,避不了右边的,一趔趄,便一脚踏上一堆大牛屎。刚开始, 委实觉得恶心,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我们居然可以面无改色地踩上去了,淡定从容地踩着牛屎前行了,而且还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呢!
快要登顶了,路越来越陡,不,根本就没有路!丛生的杂草,厚厚的,高高的,几乎没到膝盖。
向导在前面开路,遇到一些拦路的荆棘,就用大砍刀斩开,一人紧跟着一人走,不,应该叫“爬”,叫“匍匐”,几乎是贴着地面,时刻准备朝大地行鞠躬礼。两手必须抓住一撮撮黄草或灌木,一步一步龟速前移,后面的人只能看到前面的脚跟。一会踩到怪异的石头,重心不稳,左摇右晃;一会脚底一滑,四脚朝天,屁股开花;一会一脚踏空向前扑倒,稳稳的“狗啃泥”。先前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殆尽,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喘气声,汗水、雨水泡透了衣服、鞋子。
不知道离山顶还有多远,只知道每前进一步都异常的艰难,而停下和后退更不可能,一如坐上了开动的过山车,除了咬牙坚持,别无选择!
终于登顶了!猎猎山风吹得我们的头发狂舞,风衣啪啪作响,雨雾扑面而来,几乎立不稳脚跟。我们在体验“风中凌乱,雨中凌乱,风云雨雾中凌乱”的肆意与酣畅!
我伸开双手,任由狂风劲雨的打击,俯仰之间,我看到一个白茫茫的混沌大世界。忽然想起一句唐诗“放尔千山万水身”,是的,我在放纵自己,放纵那本就属于千山万水的生命。
风在继续吹,大地却在沉睡,我仿佛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磁场,仿佛自身缩小成一粒漂浮在天地之间的一个黑点,却又分明看到亘古世界的充盈大美!
那一刻,一切手头未完事务的焦虑,一切人际关系的种种得失成败,荣辱沉浮,都显得莫名的渺小,微不足谈!然而,我又实实在在地看到自己的存在,并且与大山与天地融为一体,倾听到大山律动的脉搏与沉稳的呼吸,触摸到大山丰富的表情与博大的胸怀。啊!山在,天在,地在,我亦在!
这次穿越云雾山,历时六个多小时!相比曾经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的“到此一游”,相比追逐那些人满为患的名山盛景,相比那些养尊处优,故作高贵的出游。今次的穿越带给我们的是全新的体验:我们放低了姿态,深入大山,抚摸到大山的肋骨,呼吸到石头和树根的温度,还沐浴了大山的烟雨云雾。